十一月。
周君親率十萬兵馬,自玉州出發,於立陽城外十裡處安營紮寨,據說,東西可綿延二十餘裡。
麵對虎視眈眈的周軍,立陽一帶,不管是迎戰的官兵,還是守城的百姓,無不是捏一把汗。
立陽城不單是晉鄴的門戶,更有齊軍剩餘主力雲集此處。
誰都知曉,立陽一戰至關重要,倘若城破,齊國將會麵臨什麼。
是以,晉鄴朝堂上的一眾人膽戰心驚,日日等著前線加急文書。
同樣,宇文玦亦十分重視此戰,擬定公良瑞指揮主力進攻,另派公西瑾與蕭景南從旁輔助,至於他,則親臨城下督戰。
……
梁婠一身素衣素服,剛端了熬好的湯藥鑽出帳子,卻發現不知何時天上飄起了細碎的雪粒子。
不遠處的空地上,有士兵在操練,她駐足看了眼。
天是一日比一日冷了,宇文玦想要速戰速決,她自然是支持的。
如何速戰卻是講究方法的。
思及立陽城,梁婠再不磨蹭,直往大帳去。
有人從後麵追了上來。
“夫人,還是奴婢陪您一起去吧。”
梁婠笑了下“無妨,這也不過幾步路,不會出什麼意外,你隻管同他們去戰俘營派發藥物。”
自打到了月州,青竹幾乎是寸步不離地跟著她。
梁婠心裡清楚,宇文玦這是不放心她的安全。
“我本想親自去戰俘營看看,可眼下想起一事要同他商議,有些抽不開身,隻能勞你代我跑一趟,待你回來,再與我細說情況。”
聽她這般說,青竹點頭。“是。”
梁婠抱著瑤盤往主帳去,心裡琢磨,這個時辰,他們應該已經議完事了。
一路行來,凡所遇的將士,不論是眼生的,還是麵熟的,無不是行禮問好,梁婠也回以微笑。
起初見了,心下隻覺奇怪,去問宇文玦,他又笑而不答,隻同她說彆的,直到一次無意間與蕭倩儀提起,才叫她知道內情。
自從平蕪城的街頭上兆衡當眾點破她的身份後,在周軍營裡,齊太後梁氏歸順周君已不算什麼秘密。
眾人私下談論時,有將領道出,梁氏就是當日在月州城裡喊著太醫令老師,且與主上同進同出的醫女。
眾人不禁詫異。
又有與尉遲都將說得話上的人講,梁氏本就是周國在齊國秘密培養的細作,為了不叫人察覺,在齊潛伏多年,意在迷惑齊君,趁機竊取重要情報。
眼下毫不避諱地出現在人前,隻因其真實身份被齊人揭發,無法再行隱秘之事,不然又怎會這般坦然?
如今主上行軍將她帶在身側,除卻本人醫術了得、對齊朝堂政事知知甚多外,更是為了暗中遊說、勸降齊國將領官員。
此話一出,有人驚奇有人疑。
然而,有與梁氏接觸過的人舉證,隻道旁的不提,單論月前,梁氏先是裡應外合助周軍拿下平蕪,後又識破齊將陸明燁與玉州太守的陰謀,不僅引得陸明燁落入陷阱,還於眾目睽睽之下挽弓將其射殺,並順利占領玉州……
有不少參與此事的士兵紛紛附和,稱親眼所見,確有其事。
話頭一開,議論蜂起。
提到梁氏的醫術,不免又追溯到主上還是齊王時,有其貌不揚、醫術高超的側妃,陪著齊王一同治水救災。
接著又說起梁氏的騎射,有人猛然憶起,晉國公宇文珂於營中大婚,狩獵場上齊王側妃騎射英姿叫人歎服,如今想來,竟與梁氏射殺陸明燁的技法如出一轍。
當日在場的人不少,眼下更是說得有鼻子有眼。
需知這位側妃可是先帝在世時,親自下旨冊封的,後來,先帝駕崩,主上繼位,再不聞側妃消息,先前隻覺奇怪,現在想來定然是主上授意她悄悄回到齊國,利用齊太後身份,暗中服務主上。
這麼一說,似乎從那年屏州之戰便能窺見一二……
古有範蠡獻西施於夫差,終使吳國亡。
如今梁氏,豈不是效仿前人?
深思細品後,眾人豁然貫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