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濮自從被關到了這裡,就再也沒有開過口,每天似乎都是過去一天的重複,唯一的區彆是牆上的風箏漸漸多了起來,宋微塵數了數,十一隻,也就是說整整關了她倆十一天了,宋微塵覺得自己要無聊死了。
她唯一慶幸的是夢裡的自己沒有五感,其中當然包括嗅覺,要不然估計一秒也待不下去,她根本不敢想象這幾乎封閉的,混合著酒精和嘔吐物的屋子得有多難聞。
桑濮十一天喝了四十四瓶酒,其餘水米未進,此刻她正披頭散發衣衫不整地靠坐在床角,整個人清減得厲害,眼眶和臉頰已經深深凹了下去,原本就清瘦的人現在看著徹底脫了相,毫無往日半分顏色。
現在的她若被外人看到,根本無人會信這居然是京城名動四方才貌雙絕的藝姬桑濮。
到第十三天的時候,桑濮開始嘔血,多半是每日隻有酒精入胃,將胃壁和食道徹底燒壞了的緣故。起初隻是很少量,後來越來越多,一灘一灘,有時混著剛喝下的酒精就那樣噴出來。
她肯定很痛苦,所以幾乎時時用手抵著胃,整個人形容枯槁,隻有一雙眼睛泛著精光,似乎正在朝著什麼勝利的計劃大步前進。
任是宋微塵再遲鈍,此刻她也明白桑濮是一心想死,既是決意赴死,哪怕在這樣的封閉空間內也多得是有效率的辦法,畢竟長痛不如短痛。可她偏偏選了一種漫長如同淩遲酷刑般的方式求死,這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動機和信念在支撐,宋微塵不知道,但她很替她難過。
除非她答應了什麼人不能主動求死,或者此舉是為了保護什麼人不受她的死亡牽連,否則宋微塵真的猜不透她為何要這麼折磨自己。
此刻宋微塵已經不那麼想離開這裡了,她知道桑濮已時日無多,她想陪她最後一程。
牆上的風箏停留在了第十八天,前麵的精致些,後麵的已經刻得很勉強,隻有一個淡淡的輪廓。不過桑濮卻不是第十八天走的,而是第十九天。
最後那天,她看著竟比前幾天狀態還好一些,甚至取酒的時候不是爬過去,而是拖著步子捂著胃自己走過去的,宋微塵第一次知道,原來回光返照真的存在。
桑濮取了酒,第一次認真地打量自己所在的這間屋子,隨著她的視線,宋微塵看見屋裡斑駁的血跡幾乎從床上延到了地麵大部分地方,暗紅色的乾涸一灘灘,看著觸目驚心。
桑濮嘴角扯出了一個奇怪的笑容,她一邊喝酒,一邊緩慢走到那麵刻著風箏的牆邊,顫巍巍伸手去摸那些刻在牆上的風箏。
她將手中的酒儘數喝完,瓶子扔在地上,嘶啞著嗓子說了這十九天以來唯一一句,也是最後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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