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大夫根本檢不出她前世印記的病灶,哪裡知道現在的宋微塵羸弱好比一個將死之人。
十三詭主那一巴掌有相當一部分力量打在了宋微塵耳鼓和太陽穴上,她現在的身體素質根本受不了,隻覺天旋地轉,趴在地上半天沒動。
恍惚間感覺被人從地上溫柔地扶起,細心擦拭嘴角的傷痕,又似乎在她嘴角抹了什麼,一股很熟悉的味道,疼痛倒是因此緩解不少。
等意識完全清明時她已經在被伺候著沐浴,宋微塵一眼就認出了眼前人。
“黃阿婆……”她動了動口型,算是打了招呼。
“這個十三也是,下手真重,現在好點嗎?”
宋微塵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臉,不知是抹了什麼藥,確實沒那麼疼了。
她感激的衝老人家點點頭。
“姑娘你今晚選的曲子不好,殺氣太重,才給你惹了這血光之災。阿婆信命,聽阿婆一句勸,往後再撫琴啊多彈些鶯鶯燕燕的,阿婆愛聽,對你也好。”
宋微塵聽了忍不住苦笑,“阿婆,我明早就要被賣了。”
黃阿婆好似沒有聽見宋微塵的話,一邊給她洗著胳膊一邊自顧自說著從前事,“我琴藝不好,但夫君喜歡聽,最喜歡我給他彈《漁歌》和《鳳求凰》,改明兒你就彈這兩首。”
“黃阿婆,我彈不了了,明天就要死了。”
宋微塵第一次覺得死亡如此真切,好像已經能聽見腳步聲。
“胡說,年紀輕輕的怎麼咒自己,阿婆年紀這麼大都沒想過死。”
宋微塵無聲歎氣,這阿婆一時清醒一時糊塗,也不知道她是怎麼在這鬼市活下來的。也許……這才是鬼市的生存之道?
此時已經沐浴完畢,宋微塵向阿婆擺擺手示意不用她幫忙,她自己能穿衣服。
“黃阿婆,你知道頂級女藥是什麼嗎?”
因無法發出聲音,她的每句交流都格外費勁,因此極其珍惜。想到十三詭主說到這個詞時的眼神,宋微塵忍不住發抖。
黃阿婆搖搖頭,“十三的事我向來不關心,就是瞧著你心裡喜歡,所以才來看看你。要不然,他這個地方,請我都不來。”
見宋微塵反手係腰帶費勁,黃阿婆好心幫她收整,“也是該你遇著我,我要不來,給你洗澡的可就是十三手底下那些臭男人了,他們手裡可沒個輕重。”
這話聽的宋微塵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那是手裡沒個輕重的事兒嗎?!好險!
見她嘴角的傷還在滲血,黃阿婆掏出手絹替她擦拭,擦好後將那手絹疊好塞在了宋微塵衣襟裡。
“奇怪,一點小傷怎麼一直流血,手絹你留著,若是再出血你就自己擦。”
宋微塵忍不住紅了眼,沒想到在人生的倒計時處,竟是這素昧平生的老人家給了她最後的體麵,她認真俯跪下去朝著黃阿婆一拜。
“可惜這裡沒有古琴,不然阿婆您想聽的《漁歌》和《鳳求凰》我都會彈,現在就能彈給您聽。”
“這裡是沒有,不過我知道哪裡有。”
黃阿婆露出狡黠的神色,四下悄悄看了看,似乎怕接下來要說的話被第三人聽到。
“老三那把扔了的古琴被老五偷偷撿走了,哼,他還以為沒人看見。彆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嗎?老五家房子後麵的水渠能通到外麵去,他這是想偷偷拿出去賣錢!”
“阿婆,您說的那水渠能通到什麼外麵?”
宋微塵用口型問出這句話後心跳幾乎要充斥整個耳鼓,難道黃阿婆是司塵府暗樁?她根本是有意來接近自己,裝糊塗不過是為了兩相保全。
“外麵呀,這傻丫頭,還有幾個外麵,自然是平陽山外麵。”
“您,您能帶我去嗎?”宋微塵渾身忍不住哆嗦,她不知道是緊張還是興奮還是彆的什麼。
老人麵有難色,“這恐怕不行,十三知道了會生我氣的,倒也不是怕他生氣,主要是他那個東家不好相處,萬一開罪了可能就不讓我走了。”
宋微塵心裡那一點點光瞬間又熄滅下去,懊喪不該在死灰中生出一點點的花火。
老人打了個哈欠,拍拍宋微塵的胳膊向著門口蹣跚走去,宋微塵扶著她往門口走,“謝謝您今夜過來,這份恩情我記下了。”
“我想過陣子就回望海鎮等夫君,他說等院子裡的樹開花就回家,快咯。南邊暖和,五月份怎麼也開花了。到時你也來玩啊,我們那湖裡的魚可鮮了,我給你做紅燒魚吃。”
老人自顧自說著,眼裡全是小女兒家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