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白徽記正文卷第119章噬魂維克多很快就來到自己提前指定的地點,一間又破又矮的屋子,位於胡同末端,平民區的邊緣,再往後麵就是鎮民堆放垃圾的場所。
房屋低矮破敗,斑駁的外牆上長有一片片黑色黴菌,如同行將就木的老人,散發著腐朽氣味。實際上,這條胡同難見陽光,地麵潮濕陰冷,其餘的房屋也大多如此,隻有少數年老力衰的孤寡半精靈住在這裡,依靠撿垃圾和好心人的施舍艱難度日。
他們的身心已然衰敗,眼花耳聾,對外麵發生的動靜既聽不見,又看不清,更沒有精力多管閒事,隻縮在墓穴般的破屋子裡安靜等死。
這其實是一項善舉,水蛇鎮居民的生活大多還算過得去,而鎮長也沒有讓喪失勞動能力的孤寡老人無家可歸,至少給他們提供了一處可供棲身的住所。
無論如何,這條胡同都是被人們忽視遺忘的地方。
輕輕推開破舊的木門,維克多弓腰低頭走進漆黑無光的屋子,一股黴爛的腐味便撲麵而來。他微微皺了下眉毛,暴食天賦在很短的時間內自動適應了令人掩鼻的氣味,昏暗視覺幫助他看清屋內的事物。
哈維、麥迪、露絲、潔西卡,還有斯蒂芬妮都用防風麵罩遮住口鼻,顯然無法忍受房間裡麵的汙穢氣息。
「大人,暗哨都解決了?」麥迪迎上來,低聲問道。
維克多點點頭,目光轉向房間的角落,那裡有一張用木板拚湊的矮床,上麵躺著一個白發淩亂的老人。
他體型枯槁,麵部浮腫,尤其眼睛已經腫得睜不開了,躺在臟兮兮的床單上一動不動,隻有胸部在上下起伏,喉嚨裡發出破風箱似的呼吸聲,全身都在散發著汙染室內空氣的惡臭。
「我們進來的時候,他就這樣……他快死了。」哈維向維克多解釋道:「但是,最近一天好像有人給他送過食物和水。」
床頭的位置擺著一張小桌子,上麵有一盤泥瓜糊。食物已經冷了,但沒有變質。處於彌留之際的半精靈老人卻沒有力氣進食。
維克多默默地盯著這位快咽氣的老人。他見過流血的死亡,在戰場上,但半精靈的自然老死還是頭一次見。
疾病、衰老屬於凡物生靈的命定之死。這位年邁的半精靈已走到了生命儘頭。生命變形體正在崩潰,元素體終將回歸本源,而心智體則失去存續的根基,該過程幾乎無法逆轉。維克多很好奇,在瀕臨自然死亡的終末時刻,老半精靈的心智體處於怎樣的狀態?
他五感喪失,沒辦法和外界溝通,心智體是扭曲的痛苦、恐懼、不甘,還是平靜地回憶過往,乃至超脫自我,以另一種視角暗自觀察闖入自己屋子的不速之客?
「大人,大人?您認識他?」哈維輕聲喚醒正在發呆的維克多。….
維克多晃了晃頭,意識到還有正事要辦,不能繼續在這裡浪費時間。他後退一步,說道:「這個人現在的樣子讓我感到難受,殺了他吧。」
「好的,我這就幫他解脫。」
哈維點點頭舉步上前。這時,斯蒂芬妮突然衝過來,勇敢地攔在他的前麵,小臉蛋激動到通紅,懇求道:「他隻是個癱瘓的老人,又聾又瞎,對我們沒有威脅,也不會告密……」
「滾開!」
哈維低喝一聲,出手把小姑娘撥到一旁,順勢用食指撞擊老人的胸口,令其心臟停止跳動,看著他咽下最後一口氣。
斯蒂芬妮見狀瞪大了雙眼,肩膀抽搐抖動。麥迪隻得從背後抓住她,並用一隻手捂住她的嘴巴,防止自己預定的學徒大喊大叫。
如果驚動了外人固然糟糕,麥迪更擔心斯蒂芬妮的舉動會觸怒維克多,便在她耳邊問道:「你認識這個老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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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蒂芬妮連連搖頭,掙脫麥迪的手,憤怒地回頭,壓低嗓音嚷嚷道:「我差點被你悶死!」
她還知道現在不能大聲喊叫……麥迪笑了一下,旋即又嚴肅地問道:「既然你不認識他,那你就解釋一下,剛剛為什麼要阻止哈維?」
「我……我隻是覺得他很可憐。」
斯蒂芬妮偷偷瞄了維克多一眼,低下頭囁嚅道:「他就像我認識的一個老人,是我在島街的鄰居。他臨終的時候,被闖進房間的士兵殺死在床上。我當時就躲在他的床走了,沒有仔細搜查房間。我認為是他救了我。」
「孩子,他們不是同一個人,我們也不是屠殺島街居民的城邦士兵。」麥迪指著床上的老人,耐心地勸解道:「他可能還要熬上一、兩天才會死,大人命令哈維殺掉他是替他解除痛苦。」
「我知道了。」斯蒂芬妮沮喪地點點頭,又忍不住說道:「可是,我們都會老的,難道在我們老到不能動的時候,真的希望有人能殺死自己嗎?」
這個問題沒有人可以給出一個標準答案。
哈維哼了一聲,說道:「反正,我絕不會老死在床上,那是弱者的行徑!」
實際上,並非所有人都會衰老,比如塔窟族、赫默族要麼戰死,要麼前往地母王座,從此消失,但他們絕不會生病,更不會老死。正因為如此,岩精靈一族對待迪薩半精靈總是缺乏同理心,沒有情感上的共鳴,自然不會去憐憫那些年老體弱的半精靈。
維克多大人恐怕同岩精靈族一樣,已經免疫了衰老和疾病,那就彆指望他會同情一個快死掉的老家夥……麥迪暗暗忖道。
死亡是個謎題,充滿了神秘與未知。但維克多現在沒工夫探尋死亡的意義,他讓哈維了結這個垂死的半精靈,免得自己思維發散,浪費時間,最後誤了正事。….
僅此而已。
「壁爐道。
「好嘞。」
「啊,這破房子裡麵還有財寶?」
麥迪滿臉不可思議,他跑到壁爐邊,同哈維一起動手,掘開地磚,尋找
斯蒂芬妮左右看了看,對維克多請求道:「尊敬的主人,我……」
「我還沒決定收你做我的仆從。」維克多表情冷淡,毫不客氣地說道。
小姑娘差點哭了,戰戰兢兢地改口道:「尊敬的先生,我,我可以為他祈禱嗎?」
維克多未置可否,卻側身讓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