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水城,將軍府邸宴客廳裡,隻餘下老將軍孫渺,水軍裨將孫浩,以及書生杜水生三人。
孫渺一句話說出來,坐在他身邊的孫浩不由得悚然而驚,急忙追問道,「兄長所言太守大人對你有疑,是何意思?!」
孫渺再度歎氣,而後抬手輕捋了一下胡須,雙目微垂道,「自前任那位丟了三倉之地,我永昌郡剩下的不過就是四城,這四城裡,北有興城連通河運商道,可保內外貿易順暢,南有河玉城和照水城阻隔南夷,可保腹地平安,再以益城居中統籌,可保儲備充足,那憑著永昌孟氏數百年打下的根基,本也是可以穩住陣腳再圖複興的格局,新任的太守大人相較於年老的那位,雖說膽氣方麵似乎略遜一籌,但智計方麵卻是不輸的,於此同時,這一位還不會剛愎自用,能聽人言,若真的給他時間,再等到一個機會,許多事情未必沒有可能,但......」
「但老天爺終究是沒有再給永昌以及這一位太守大人機會,就在這個老去新來,青黃不接的檔口,費勁了心思,好容易讓離郡那個瘋狂的小子止步於三倉之地,卻沒有料到,河玉城就那麼悄無聲息的破了,」孫渺微微抬頭看向宴客廳的天花板,隻是潔白一片,沒有任何裝飾,「其實,河玉城破了也就破了,並不多麼可怕,離郡的百通不也曾被打爛了大半座城,又如何?隻待一
日收複,百通城就仍是可以將萬千妖夷擋在十萬大山裡,穩如泰山的百通城。可怕的是,河玉城下那座人族大陣竟也被悄無聲息的毀了!這一下,不管益城那個太守寶座上坐著的是誰,都不敢輕易下一個決定了,下一個傾起全郡之力,收複河玉城的決定......」
孫浩默然無語,麵色凝重。
書生杜水生卻是麵色如常,仿佛絲毫不為所動。
孫渺慨然長歎,複又長歎,聲音裡蒼老的意味,好像歲月雕刻在古樹皮上的參差,「不能收複河玉城,河玉城數百萬流民便就成了有家回不得的真正的流民,以如今永昌區區三城之地,如何養得活這突然多出來的數百萬人?就算太守大人肯拿出來過去的儲備養著,又能養到什麼時候?不能收複河玉城,想要依靠沒有法陣的未名城抵擋南夷,就是癡人說夢,擋不住,就意味著益城勢必要和照水城一樣,成為新的邊城,南夷獸潮隨時都會兵臨城下,一旦南夷大規模北上,就要麵臨至少一個月,甚至數個月被困的處境,斷絕了與外界的一切聯係,如此狀況之下,永昌又如何能夠在現今這吃人的西南漢州立足?」
「然而,在如此境況之下,我們的太守大人是如何做的?」孫渺苦笑一聲又自端起了酒杯抿了一口酒,緩緩搖頭道,「軍務處傳令,各城各軍,維持現狀!不說馳援未名城,也不說讓
未名城王明遠帶那兩萬士卒後撤回來。維持現狀?這是何意你我還能不知道?不就是讓他們頂在前麵去死嘛!」
孫渺「嘿」了一聲,將酒杯裡剩餘的酒水一飲而儘,「好,讓河玉城敗軍去死,可以,畢竟是他們無能,丟了河玉城,他們死有餘辜,可派了公子孟凡和那一萬撼山軍,跑到益城和照水城之間的沔津城駐紮,又是何意?!」他麵朝孫浩,伸出兩根手指用力的戳了戳自己的胸膛,憤慨至極,「不就是怕我孫渺將照水城丟下,帶著一家老小逃回益城去嗎?!不就是怕我不肯死守照水城,要斷了我的後路念想嘛?!!」
一旁的孫浩,見這位老將軍借著酒勁兒,說話已經是越來越失了分寸,便抬了抬手,想要勸上一勸。
不料孫渺竟一甩手,將手中一看就知道極其珍貴的碧玉酒杯丟到牆上,砸了個粉碎,他扯了一把孫浩的衣袖,怒氣衝衝的問道,「賢弟,你說!咱們孫家世代從軍,可曾出過一個孬種?!可曾出過一個孬種?!」
孫浩自然也是義正言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