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川一步步走到孟婉兒身前三尺,這一次,孟婉兒仰頭瞪著洛川,沒有半步退讓,而她身後的男童,則再也不敢直視麵前的男人,將頭完全縮回了孟婉兒身後。
「第四條路,我便是不說,你也已經明白了,就是降我離郡,」洛川麵色平靜,沒有居高臨下的俯視感,也沒有語重心長的教育感,他像是在陳述一個普普通通的公理,「事實上從河玉城陷落,我將此事告知你爹至今,也已有二十日的光景,這二十日裡,你永昌,原本是有一條其它的路可以走的,便是在得知消息之後的第一時間,傾起全郡之兵,以孟氏九百載積累為憑,召天下強者為用,太守親征南下,與立足未穩的南夷戰上一場!」
「若是能夠一戰而勝,將河玉城重新奪回,你爹像那晏思語一般,在河玉城親守國門,我也好,雲百樓也好,誰又能,誰又敢輕易動了你孟氏的江山?!如此一來,哪怕是敗了,也總是個硬骨頭的太守,天下人誰能不敬其一丈?」洛川麵色一沉,「可他沒有,他沒有集結軍隊,沒有收攏敗軍,甚至於沒有往未名城送一顆糧食,隻是讓你那兄長孟凡帶了一萬撼山軍駐紮在沔津城不再南下,這些事情,我隻是才剛耳聞,你比我知道得更加清楚,你告訴我,他想要乾什麼?」
孟婉兒避開洛川的視線,緊抿嘴唇,沒有說話。
「所以,雲百樓是
算準了他的性子,算準了他的選擇,才取了他的興城,」洛川輕哼一聲道,「我又何嘗不知道你爹在怕什麼?畢竟獸潮如海,大妖如山,那種密密麻麻無窮無儘的模樣,當是想想都要讓人膽寒的,放眼一整個西南漢州,雲百樓躲在內陸,避之不及,如晏思語這般敢豁出去性命守在雙龍城元河一線的,都可算個豪傑了,你爹自小不曾領兵,當上太守都有幾分僥幸,不敢與南夷死戰,也怪不得他,但......」
他的目光變得銳利而凶狠,「但他不敢戰,卻還要阻擋彆人去戰,那就不僅僅是為當下活著的孟氏族人招引天大的災禍,更是為過去九百載為國戍邊的孟氏先輩抹黑,那些你總掛在嘴邊的先祖們,便是在過去九百載裡戰死了再多的人,也是白死,也擦洗不乾淨這樣背棄人族的罵名!」
「可降我,唯一需要背負罵名的,就隻有他孟嬌陽一人而已,」洛川話鋒一轉,盯著孟婉兒道,「降我,永昌孟氏將得延續,我會為你爹在新的離郡裡尋一個舒坦又體麵的位置,孟氏的其它子弟亦可以通過明年春天的文武舉重新入仕,在未來,乃至於登堂入室,甚至成為我離郡的郡丞、郡尉都無不可,降我,永昌孟氏九百載的積累也不會全部淪為他人之物,我自會允許你爹帶走一部分,足夠一個家族在離郡其它地方過得極好,無論支撐
其貴族生活,還是開枝散葉,都要足夠。」
「我甚至允許他從信得過的軍隊或者蒙昧組織裡挑選一批好手帶走,作為孟氏的侍從護衛,保他安全,」洛川聲音漸漸不再那麼冷硬,「而與此同時,我要從你爹手中接過的,是原本屬於他的責任,我將領兵南下,直麵南夷,收複河玉城,讓數百萬子民可以還鄉!讓來犯大妖葬身於伏波江以北!讓鮮血鋪灑在河玉城內外!讓南夷再想北上都要膽寒心顫!」
他盯著孟婉兒的眼睛道,「這些,我都會計一份功勞在你爹的身上,隻要他,順利降我。」
孟婉兒被這一番話說得糾結欲死,可半晌之後,仍是咬牙道,「我不能替我爹做任何決定,但如你所說,我作為傳話者,仍有一些問題要問得清楚。」
洛川道,「你問。」
孟婉兒再度猶豫半晌,才道,「你說可以許我爹一個舒坦又體麵的位置,是如何一個位置?許我孟氏弟子文武舉入仕,又如何保證他們不被排擠打壓?」
洛川略一沉吟道,「如今的
甘原縣守呂聰,我有意讓他動一動,因此甘原縣守一職便會空缺,我可以讓你爹頂在這個位置,要知道甘原一地位於如今離郡的核心腹地,也是離郡世家貴族聚居之所,你爹若是坐在這樣的位置,既可以與甘原將軍韓豐相互照應,亦可以為往後入仕的孟氏子弟撐傘,免得他們日後被排擠打壓,我
還可以在甘原尋上佳之地二十裡封於孟氏,讓你們建立自家的堡寨,不至於失了根基。」
孟婉兒又問,「你說允許我們帶走足夠的錢糧,敢問何為足夠?還說可以帶走一批好手,又以多少為限?」她見洛川張口就要回答,便搶先一步道,「太守大人,你若真有誠意,便不要拿假話誆我,即便你瞧不起我這樣的小女子,也不要當我孟氏無人!」
洛川搖頭,仍是立刻便答,「孟氏作為永昌太守九百載,擁有七城之地,所有積累非是為了一人一家,而是永昌七城千萬子民,如今孟氏去其民,所需負擔者,不過一家一姓,百多人口,便是夜夜笙歌又能用得多少?此為錢糧足夠。至於說好手......」他頓了一下後看向孟婉兒,「我想若是孟氏降我,當也有尋求安穩之心,若你爹要連上三境強者都要帶走,或者私下裡將那一個組織帶走,恐怕他的日子便過不安穩了,這一點,他既然做過了太守,便應當比你清楚,如何處置,我相信他定有分寸。」
孟婉兒抬起頭,這一次毫無躲閃的對上了洛川的目光,「太守大人之允諾如此寬容,難道就不必限製我爹,以及孟氏直係子孫的自由?!就不怕我孟氏九百載的威望仍在,若是日後得了機會,我爹振臂一呼,重新反出了你的離郡?!」
「若說限製,哪裡能夠好過直接將他們都殺光了?
」洛川也沒有避開孟婉兒的目光,「對我來說,這樣的事情從來隻有兩種方法,第一,便是斬草除根,第二,便是根本不必。方才你問我答,說了許多你們想要的,接下來,便請你聽清楚記住了,我,想要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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