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無忌的擔憂,不無道理。
此番離郡大軍東來,吞下了永昌三城,其中河玉城本已是廢墟一片,可既然那座人族大陣尚且可以修複,則假以時日,那裡必然能夠重新成長為一座舉足輕重的邊境大城,但短時間內,那裡就是一個無底洞,不知道要離郡投入多少的人力財力,又要多少的時間,方才能夠見到回報。
益城,則可算是此行離郡最大的收獲,尤其在經過了舊朝新朝幾番針對永昌權貴世家階層的清洗之後,這裡除了滿城的子民與財富之外,可算十分乾淨,但問題也出在這裡,在舊朝世家暫不可大量複用的當下,那裡一樣需要很多值得信任又有能力的人去治理。
而眼前這座可算新得之地的照水城,明顯同樣麻煩。
洛川看向孟子安兩人離開的方向道,“益城守備軍,被我們打散整編,再經過了河玉城一戰,已經算是初步融入了我離軍體係,原本的河玉軍也是幾番整編,又經過了河玉城之戰,如今與飛熊軍同駐河玉城,以杜如勇和長恭的能力,假以時日也足以歸心,唯獨這個照水軍,半數可算是將照水城當地豪強吃透了的孟子安的私軍,半數則是益城王家一脈的嫡係,而且都相對完整的保存了建製,細細想來,終歸是個隱患,再加上孫浩的那一支水軍......”
“軍方是如此這般複雜的情況之下,照水城又是這樣一種相對蠻荒的邊城地域文化,”洛川說到這裡自己也忍不住搖了搖頭,“想要給這裡派來個合適的縣守人選,確實很難。”
趙無忌看向遠處的照水城,城牆高聳,可這一次,他注定是不能進入其中去看上一看的了,“歸根結底,還是我離郡原本的底蘊不足,一朝擴張至此,不過接連吞並了安陵和永昌兩個郡,就在方方麵麵都有了捉襟見肘的窘迫感,且不說孟子安方才的那一番分析,就是單純考慮咱們離郡自家的情況,到了此時也不得不停下腳步,好好將這兩郡新得之地整理好吃透了,方才能夠再度考慮對外的事情,廣郡雲百樓此番進犯安陽郡,選擇的方向之出奇,時機之巧妙,算計之精準,著實讓人惱火。”
洛川想了想,也是無可奈何,便又回到眼下的事情,問道,“這次見到了孟子安這個人,趙叔叔以為如何?”
趙無忌略略沉思,便搖頭道,“總歸也是如今這座照水城的狀況下沒得選的選擇,好在他自己對局麵的認知倒可算是清醒,畢竟是極聰明的人,待到咱們將一切都整理順當,大概也就可以有了更好的選擇,至於說現在,這照水城北有陳少雄坐鎮益城,南有杜如勇和洛長恭坐鎮河玉城,又有益城王家為之牽製,若再能派幾個得利的文臣過來,亂是亂了些,也難出太大問題就是了。”
一旁思齊聽得久了,見趙無忌說完了話又自搖頭,便問道,“既然咱們尚且還信不過這個孟子安,他方才說要將獨子送來離郡輕騎或者撼山軍,何不就順水推舟從了他的意思?”
趙無忌沒有理她,洛川則斜瞥了她一眼道,“他哪裡是真的有意將孟亦良送到我身邊來當質子,不過是個小小的試探罷了,就算我真的答應了,後麵那孟亦良也可以有不得不留在安陽的理由,這有什麼難理解的?但依我的意思,本來也沒想著將他兒子弄來身邊當質子就是了,那種手段,除了將人心扯遠,沒有半點意思,真要是到了生死抉擇之際,他能因為一個孟亦良,就將身後站著的照水城所有家族全都拋開不管?”
思齊吃驚道,“他還能不管自家獨子的死活了?!”
“有時候不是他想不想,而是能不能,”洛川也不想在這個事情上多說,便道,“這些東西隻是我們的猜測,一切都說不得準。”
思齊扁著嘴,看向已經走遠的孟子安的背影,陷入沉思。
影子和千雪則齊齊看向亭子一側,那裡,一個頭發蓬亂,穿一身臟兮兮衣服的邋遢男人突兀的出現在那裡,正是此前隨孟子安同來照水城的上三境強者,孟一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