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離郡太守洛川在水榭獨居,一夜修煉之後,在天明之前飛上後宮湖畔那座高樓,坐在樓頂一角吐故納新,周身火氣彌漫開來,氣象驚人。
聽雨樓下,琉璃小樓一旁,一個皮膚慘白的年老宮廷侍者抬頭看著,麵色肅穆。
在他身邊,大侍長高士賢笑嗬嗬的傳音道,“如何,老楊?”
被叫做老楊的領口袖口皆有兩道金色雲紋,正是奉命駐守琉璃閣的宮廷侍長,楊士貴,他聞言傳音道,“太守大人破境日短,真氣竟就能夠如此雄渾,實在是異乎尋常”
高士賢笑道,“咱們這位太守大人本就不是尋常人。”
楊士貴微微搖頭道,“老高,咱們的太守大人,應該是最尋常的尋常人。”
高士賢臉上的笑容立刻就凝固了,他微微點頭傳音道,“你說得對,咱們的太守大人,就是最尋常的尋常人,所以”他看向楊士貴道,“該提醒太守大人收斂著些?”
楊士貴搖頭,“太守大人已不是第一次這般吐納修行,何況還曾在沔津城斬殺同境妖夷,恐怕該注意到的有心人也早已注意到了,我們再想將這些事藏起來,先不說太守大人願不願意,單說其本身就是欲蓋彌彰。”
高士賢抬頭看向洛川,仍是傳音問道,“依你看,該當如何?”
楊士貴沉思片刻之後道,“先前你那句話說得其實不錯,在絕大多數人們看來,太守大人本來就不該是尋常人,隻不過,我們要讓人們想象的方向歸於正途,”他看向高士賢道,“彆忘了太守大人也曾是三年一境的天才人物。”
高士賢點頭,然後皺眉道,“我們不能再在太守大人身後做這些事情了。”
“嗯,”楊士貴道,“我聽說,秋風的首領,是個極聰明的人。”
高士賢道,“此番永昌歸降,永昌那支蒙昧的首領,也歸於太守大人麾下了。”
楊士貴道,“歸降之人,不可信。”
忽然,楊士貴仿佛心有所覺,扭頭去看身後的琉璃小樓,卻見其上掛角之地,不知何時已經多了一個粗布短衫的黝黑漢子,正是銀匠!
高士賢後知後覺,回頭見是銀匠,也不由得心中一驚,麵上則是笑嗬嗬的行禮道,“原來是甘先生入宮了。”
銀匠憨笑著點頭回了一禮道,“有急事來見太守大人,就沒來得及通知高大侍長,是咱們失禮了,失禮了。”
高士賢連連擺手,而後拉了拉楊士貴,兩人退到稍稍遠些的地方。
洛川此時已經吐納完畢,又站在樓頂閉目凝神了片刻,才睜開眼,一躍便從聽雨樓上跳了下來,將要落在琉璃小樓頂上的時候,腳下一團火氣憑空而生,朝上一衝,便讓他穩穩的落地。
他落在琉璃小樓之上的前一刻,影子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他身後。
銀匠蹲下身子,伸手在洛川腳下的琉璃瓦片上摸了摸,尚且溫熱,便起身笑道,“太守大人這一手真氣操控,便是入了五境有十數載的,也未必能夠這麼熟練,果真是天賦非凡,天賦非凡。”
“前輩過獎了,”洛川低頭,透過琉璃瓦片去看其下那一株並蒂雪蓮,其中水霧彌漫,他作為火係修煉者,能夠明顯感受到腳下的水氣,對他有壓製之意,“前輩此來是有什麼急事?”
銀匠憨笑道,“是師門長輩傳信前來,這才闖入府宮來見太守。”
“師門長輩?”洛川抬頭看向銀匠,腦海裡幾個念頭打轉,想儘了洛天恩為他留下的東西,卻也沒有與此相關的結果,“原以為前輩乃是散修,前輩既有師門長輩,那須是了不得的人物了,是有什麼囑咐於我?”
“不敢稱囑咐於太守大人,咱們家的師門,乃屬隱脈,隻是與洛氏有些關係,才讓我駐守離城,也算為抵禦南夷做些事情,因而此前不曾明說,”銀匠撓頭解釋道,“前些時候河玉城之戰,家師亦有出手,該是返回了住處,這才傳信給我,有些東西要交予太守大人。”
洛川聞言心中一淩,河玉城之戰時有過出手,又不為他所明確知曉的,目前來說就隻一個殺手易白,和那幾個神秘出手的人族至強者!
而眼前這個號稱離城守護者的,甚至於可以調動離城之下大陣之力的人,竟是其中一個的弟子,而這一支擁有人族至強者的所謂隱脈宗門,還與離郡洛氏“有些關係”?!
“父親不曾與我說起貴宗之事,”洛川語意一轉直接問道,“前輩師尊出手之地,是在益城?”
銀匠搖頭,看向洛川的略顯渾濁的眼睛裡沒有了笑意,“前些時候,家師曾東去照水城。”
洛川心中恍然,繼而越發驚疑不定,因為按照他的猜測,曾在照水城出手的那位人族至強者,就是在興城安南大會時候,讓自己以三枚古錢換走了那一對銀鎖手套的神秘老人!
“原來如此”洛川朝著銀匠躬身一禮,“還請前輩轉告令師,離郡太守洛川,謝他老人家出手護持照水城之大恩,亦謝他於興城贈禮之情,日後若有機會,定登門拜訪,親自拜謝。”
銀匠這一次不閃不避的待師承了這一禮,而後回禮道,“定替太守大人轉達。”
洛川起身,問道,“所以前輩此來要交給我的,是什麼?”
銀匠聞言從懷裡掏出一個金色卷軸,鄭重其事的雙手捧給洛川,傳音入耳道,“此乃河玉城下大陣的啟用之法,曆來隻能由太守大人親自保管,並將開啟閉合之法傳於該城主將,此物事關重大,太守大人定要慎重處置。”
洛川鄭重點頭,雙手接過卷軸,暫且收入懷裡,又問,“河玉城下大陣已然修複如初?”
銀匠道,“按照家師的說法,新的大陣比之舊的還要好上一些,畢竟這九百載以來,人族在陣法上的造詣終究是進步了的,但作為陣眼的那顆妖丹,畢竟曾經受損,即便修複了,百年以內當無問題,百年以後就很難說,終是要更換過了,才能長久穩妥。”
洛川皺眉道,“那可是一枚九境的妖丹”
“是啊,”銀匠撓頭苦笑道,“師尊說這種事情雖說隨緣,但如太守大人這般身具大氣運的,多有奇遇,難保就能再得了一顆,也不一定。”
銀匠這句話當是簡單轉述,可聽在此時的洛川耳中,卻有了另外的一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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