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你這麼急著找醫生。原來是開了這麼大一個洞。”
熟悉的工作台上,商洛正在檢查八音盒的內部的問題。他開著屋內所有的燈來照明,有些浪費電。不過不要緊,目前為止還沒有電表,所以不收電費。
借著明亮的燈光,他打開了八音盒底部。而首先進入他視線的,就是那個“大洞”。
像是被子彈射入,八音盒內部密密麻麻排布的零件都整齊地空出一個彈道的空間。齒輪崩出了缺口,杠杆像彈簧一樣扭曲。
機匣裡就這麼空出了一個整整齊齊的圓窟窿,附近的零件攪得一團亂麻。但和那個彈道相比,這台機器本身的似乎就不那麼正常。
機匣內似乎“精密”過頭了。除了常規的齒輪和杠杆,還有擺線輪、振蕩器、遊絲、棘爪,以及大小鋼輪這台小小的八音盒內幾乎集合了他所知的一切機械部件。就像個機械博物館,但小得能裝進口袋裡。
而所有這些零件,就沒有兩個是長得一模一樣的,就像世界上沒有完全相同的兩片樹葉。
商洛知道,自己的猜想得到了應證。越是複雜的機器,他越是能察覺其“意識”之強大。簡單機械往往隻能展現出某種氣的流動,複雜的機器可以展現出複雜的情緒和碎片化的記憶。而這個無比複雜的機器中,誕生了奇妙的阿波羅尼婭。
【怎麼樣,能修好嗎?】
“我需要再仔細檢查檢查,這些零件的構造簡直是在消遣我。嗯…我先評估一下能不能修吧。”
台燈下,他給自己戴上了寸鏡。
寸鏡,顧名思義是用來看一寸左右距離的小物體,一般的鐘構也就這麼大,再大就不適合用作日常用品了。從外表上看,這個黃銅心臟鐘構似乎也沒有超過這個尺寸。
但他隱約注意到在寸鏡可以目視的距離之外,似乎還有些未能探明的機械結構,這已經超過了鐘構本身的體積。
“難道我用眼過度,眼花了?”
摘下寸鏡,他用肉眼直接目視。這下清楚多了,鐘構深處的結構也變得可以明辨。
他看到一顆紅色的子彈,就卡在那裡,卡在了鐘構的深處,卡住了一係列精巧機構的小小一環。
“好了,問題不大。”
他戴上了防割傷的皮手套。這很有必要,因為發條中積蓄的力量甚至可以炸開整台鐘,貿然操作可能會讓整個發條彈出來。割傷手指還是小事,割到什麼血管問題就大了。
做好了安全防護後,他用一根細嘴鑷子探入了鐘構內。那枚紅色的子彈就在他的目視範圍內,隻要像現在這樣一夾,一擰,一拔
鐘構啟動了,齒輪開始旋轉。起先是那些分布在鐘構邊緣的小齒輪,進而那些大齒輪也開始出現了肉眼可見的轉動。齒輪與齒輪間互相齧合,帶動了杠杆、擺線輪和振蕩器彙聚成低沉的轟鳴。
直到這時,商洛才發現這台機械心臟的內部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大”,甚至超出了外殼的容積。鐘構的螺旋向心臟深處不斷延伸,延伸到幾乎無限遠的地方,越來越多的組件加入了齒輪與杠杆的大合唱。
轟鳴的音調逐漸升高,轟鳴變成了蜂鳴,音量也越來越大
嗡——
無形的波動震撼著他的大腦。
世界在旋轉,商洛的眼前一片空白
再醒來時,他還在原地,一切如常。麵前的手提箱依然開著,他的手上還攥著用鑷子,鑷子的尖端還夾著那枚深紅色的子彈。
【5秒,你剛才眩暈了5秒。你的問題不大,但我的問題還沒有解決。】阿波羅尼婭的聲音又出現在他耳邊。
洞口依然在那裡。雖然鐘構的內部已經開始旋轉,但貫穿整個機構的空洞依然存在。周圍的零件都在圍著洞空轉,無限深邃的機構讓那個空洞仿佛也變得無限,就像撕裂三維宇宙的黑洞。
【傷口還沒有複原,我的外殼被徹底擊碎了。我依舊被困在這個小小的八音盒中。】
“原來這就是無限…”商洛知道自己低估了她。本來以為這僅僅是複雜而已,沒想到裡麵竟然有近乎無限的空間。如果按照“越複雜越強大”的邏輯來推論,阿波羅尼婭恐怕已經強大得無以複加了。
“即使是這樣,你還能施展力量?”
【那隻是暫時的。就像你的靜脈裂開,你也不至於立刻就死,但肯定活不久。對我來說這個周期要長不少,但這會帶來更大的問題。就像狼會順著血跡追過來,我的傷口也會讓我的血腥味越傳越遠。所以拜托了,請幫幫我。】
商洛放下了手上的工具,把八音盒留在原處“我需要知道一件事,伱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