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鑼目光微微抬起,小心翼翼的看向了這位上司,看到了他眼中冒出的殺意,又嚇得連忙低下了腦袋,繼續說道。
“那許七安已經在壓回來的路上,估摸著快到衙門了。”
確認司天監的白衣術士有充足的時間趕來,朱陽深深看了眼昏迷的小兒子,化作一股強風消失在堂內。
金鑼朱陽剛衝出衙門,朝長街方向望去,便看見六騎緩緩而來,其中一騎坐在許七安,雙手被繩索捆住。周邊五騎圍繞,押送他返回衙門,其餘打更人依舊在抄家,清點資產。
金鑼朱陽盯著馬背上的小銅鑼,沒有憤怒,沒有殺意,手指氣機牽引,他的佩刀自動抽出,在氣機操縱下一刀斬向許七安。
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包括被捆住雙手的許七安,誰也沒有想到這位金鑼居然會當街殺人。
“叮!”
一位銅鑼的佩刀隨之出鞘,橫向格擋住斬殺許七安的刀鋒,兩柄製式佩刀齊齊落地,發出哐當兩聲響動。
許七安早有覺悟,背後依舊沁出冷汗,胸膛內的心臟撲通撲通的劇烈跳動。
仿佛要碾死螻蟻般,不見任何情緒的朱陽,臉色終於陰沉下來,扭頭盯著突然在身後的麵癱男人,壓抑著怒火道。
“格殺上司未遂,按律當斬,你保不了他。”
“斬也是我來斬,”
麵癱的楊硯迎著對方盛怒的眼神,淡淡說道。
“什麼時候輪得到你來動我的人?”
楊硯是一個嚴肅的男人,五官僵硬如雕刻,不見絲毫情緒,修為也已經達到了四品武夫,更是魏淵的螟蛉之子,地位不比朱陽低,所以才能保得住許七安。
“行,此事由魏公定奪。”
兩人當即去了浩氣樓,找魏淵主持公道,得到通傳後,麵無表情的楊硯和怒火難平的朱陽登樓,在七層見到了魏淵。
魏淵站在瞭望廳,背朝著茶室。南宮倩柔站在瞭望廳與茶室的連接處,倚著牆,一臉冷笑中夾雜玩味的表情。
“魏公!”
朱陽抱拳,臉上滿是悲痛之色,沉聲道。
“我兒朱成鑄被銅鑼許七安斬成重傷,生死一線,到現在還沒脫離危險。
“望魏公替卑職做主,嚴懲銅鑼許七安。”
朱陽悄悄抬頭看了眼魏淵的背影,見他沒有轉身,繼續說道。
“魏公,此事經過是這樣的!”
朱陽把事情原原本本交代了一遍,魏淵這才轉身,踱步回茶室,在桌案邊坐了下來。
楊硯躬身一禮,連忙解釋了幾句,他將自己所知道的事情真相說了出來,和朱陽所說大體上相同,但是有些地方有著差彆,給人的感官就有很大的差距。
“義父,我這裡有不同的說辭,朱成鑄趁著抄家,欲淩辱犯官女眷,被銅鑼許七安阻止,朱成鑄非但沒有懸崖勒馬,反而將犯官女眷拖入院子,欲當眾淩辱,許七安勸阻未果,怒而出手。”
難為楊硯了,他本是一個不愛說話的人,為了保住許七安,一口氣把一整天的話都說完了。
“放屁!”
“分明是銅鑼許七安攜私報複。”
朱陽聞言大怒,臉色鐵青,猛地轉頭,怒視楊硯,怒氣幾乎就要忍耐不住爆發了。
魏淵旁若無人的擺開茶杯,煮茶,等兩位金鑼吵完,主要是朱陽在喝問怒罵,楊硯懶得搭理。
“既然有分歧,那就對峙吧。”
魏淵並沒有急著下結論,麵色十分沉靜,眼中閃爍精芒,沉聲道。
很快,宋廷風,朱廣孝以及其他幾個率先返回的銅鑼被喊了上來,包括許七安,他被眾人拱衛在中心,手裡捆著繩索。
“將事情的經過說清楚!”
魏淵掃了眼眾人,聲音溫和,但是自帶威嚴,讓眾銅鑼齊齊低下頭,竟不敢與他對視,即使這個大宦官一直以溫良恭儉的形象示人。
朱陽眸光銳利的掃了一眼給自己彙報消息的銀鑼,其中深意不言而喻,沉聲道。
“你將事情,一五一十的再稟告給魏公。”
那銀鑼便重新彙報了一遍,內容與告之朱陽的如出一轍,幾個銅鑼聞言皺起了眉頭,滿臉的不認同。
朱廣孝推了宋廷風一下,他沉默寡言,不善言辭,隻好讓外向的同僚出麵。
宋廷風深吸一口氣,緩解了一下心中的壓力,這才行了一禮,稟報道。
“魏公,卑職有事稟告。”
宋廷風得到魏淵頷首後,才敢說話,將今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集結時,我們並沒有遲到,但朱銀鑼刻意刁難,動手毆打我與許七安。
“抄家時,他強行把我們三人留在前廳不準進內院,官大一級壓死人,我等隻有照做。直到後院傳來女眷們的哭喊聲,許七安再也忍不住,衝了過來。他喝退了其餘銅鑼,卻對朱銀鑼無可奈何。”
“朱銀鑼知法犯法,非但不收斂,反而將女眷拖到院中,打算當眾淩辱,以此來逼迫許七安出手。”
朱陽眯了眯眼,臉色鐵青,寒芒在眼底一閃而過,對宋廷風威脅道。
“構陷上司,同樣是死罪。”
宋廷風咬了咬牙,既然已經得罪了朱陽,他也無需猶豫遲疑,連忙大聲道。
“魏公明鑒,此事在場銅鑼有目共睹。”
同樣一件事,差不多的說法,但其實是兩個概念。那位銀鑼的稟告中,凸顯出許七安抓住朱銀鑼的錯漏,痛下殺手,以報私仇。
而宋廷風的內核是,銀鑼惡意挑釁,處處刁難,許七安忍讓許久,終於看不慣銀鑼的罪行,怒而出手,伸張正義。
魏淵看向其餘幾位銅鑼,幾位銅鑼低著頭,不敢說話,神仙打架,他們兩邊都得罪不起。
魏淵神色溫和,並未表態,好似沒有任何的偏向,聲音柔和的的說道。
“實話實說,我保你們無事。”
一顆定心丸下來,銅鑼們相視一眼,終於敢於說出真相,低聲稟報道。
“許七安三人,的確沒有遲到。”
“宋廷風所言如實,朱銀鑼確實將女眷拖到院中,欲當著我等的麵淩辱,言語中對許七安多有挑釁。”
這便是打更人多隊結構的好處,若銅鑼們都是金鑼朱陽手下,說辭會變得千篇一律,將矛頭指向許七安。
朱陽冷哼一聲,在魏淵的麵前,他也不敢放肆,隻是依舊堅持到底,要求嚴懲許七安。
“即便如此,也該由衙門來處理,不該由他一個小小的銅鑼出手斬殺。”
朱陽巧妙的轉移了矛盾,這件事不管真正原因是什麼,許七安差點斬殺上級,都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兒子固然犯了錯,但什麼時候輪到小小銅鑼來處罰?況且,淩辱犯官女眷這種錯誤並不嚴重,輕則罰俸,重則禁閉降職,最嚴重的也隻是革職。”
這件事情鬨的這麼大,打更人衙門裡所有人都在觀望,朱陽不信魏淵會偏私一個銅鑼,即使許七安曾被兩位金鑼看重。
就在此時,一位銀鑼走了進來,躬身行禮,神色凝重對魏淵說道。
“魏公,刑部來人了,說是捉拿嫌犯!”
魏淵聞言一愣,打更人衙門和刑部各司其職,從未出現過刑部來打更人衙門抓人的情況。
“他們拿誰?”
銀鑼抬頭瞥了一眼朱陽,在對方詫異的目光下,說道。
“說是要捉拿朱成鑄銀鑼!”
朱陽聞言大怒,須發倒立,眼眸圓睜,怒聲喝道。
“放屁,我兒子如今重傷,命懸一線,怎麼會成為刑部犯人?”
魏淵臉上也露出幾分異樣和古怪,眼神深邃,有些不解,對其說道。
“先讓刑部的人進來吧,我倒要聽聽究竟是怎麼回事?”
不僅魏淵,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到了不解疑惑,朱成鑄明明在抄家,被許七安重傷,命懸一線,怎麼突然又成為了刑部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