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瀺深吸了一口氣,雙拳緊握,忍下了這口惡氣,心中暗暗咒罵。
“該死的劍修蠻子,我要是有十五境的修為,早就把你的屎都打出來了,又怎會容忍你如此囂張!”
周玨的修為已經臻至不可言說的境界,玄妙無比,能察心聲,嘴角一咧,眼中閃爍著危險的寒光,死死盯著崔瀺,冷笑道。
“你就算有十五境的修為,也休想將我打出屎來,還是不要癡心妄想了!”
崔瀺心中大驚,尷尬的摸了摸鼻尖,目光躲閃不定,陪笑道。
“周先生你說笑了,崔瀺絕無此念!”
“你有沒有這個念頭並不重要!”
周玨收回了目光,崔瀺如今雖也算是個人物,但是還不被他放在眼裡,等到什麼時候他踏入十四境時,就明白兩者之間的實力差距究竟有多大了。
“如今你才是仙人境,眼界還窄,見我如井底之蛙抬頭見月。”
“等你哪天僥幸躋身了十四境,見我就如一粒蜉蝣見青天。”
齊靜春臉上露出了十分感慨的神色,他如今的修為境界已經漸漸臻至十四境巔峰,這樣的修為在四座天下也算是屈指可數的人物,但他也隻能窺探到周玨全部實力的冰山一角,越發覺得周玨的修為恐怖,深不可測,,甚至他認為周玨可能已經躋身十五境了,隻是對外秘而不宣。
“大師兄,即使是三教祖師怕也奈何不了周玨,日後不要做出讓人誤會的行為,以免為自己埋下禍端!”
齊靜春深深看了一眼崔瀺,語氣無比的凝重認真,他這是在提醒心機深沉的繡虎,不要試圖在背後算計周玨這等堪比十五境的無上存在,天機命運儘在對方的掌控之中。
隻要崔瀺生出不利周玨的念頭,就會被他感知到,完全無視打破了世間的一切規矩,和鄭居中這種已然得了大道的大國手不同,對方是掌控製定規則的存在。
崔瀺聞言,狹長的眸子裡瞳孔緊縮,心中對周玨的危險性再次提高了等級,已經將其列為不弱於三教祖師的恐怖存在。
周玨笑了笑,看了這對師兄弟一眼,不再言語,目光再次移動,落在了水幕之上,書簡湖中發生的一切事情儘數呈現,人影浮動,人心浮動,世事浮動,莫過於此。
一場大戰落幕,陳平安將顧璨從山壁之中輩出,緩緩向下走去,日夜遊神真身符被其收起,熒光暗淡,幾乎耗儘了其中的靈性,下一次怕是再也難以請神下山,算是已經廢了。
顧璨滿臉血汙,眼睛勉強睜開,麵色慘白,氣息微弱,受傷極重,身上的法袍都被鮮血染紅了,但好在是勉強活了下來,沒有隕落在劉老成的手中,也算是萬幸了。
小泥鰍龐大的身軀待在湖水中,湖水已經被染成了血紅色,全身傷痕累累,血肉綻開,奄奄一息,尾巴微微擺動,沉入了書簡湖湖底某處,消失不見。
劉老成在青峽島大展威風,以上五境修士的修為底蘊,險些將顧璨和小泥鰍打死。
劉誌茂作為書簡湖新一任江湖君主,青峽島的主人,卻從頭到尾都沒有露麵。反而是陳平安這個賬房先生,出手阻攔了劉老成。
最終結果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號稱是殺人殺到心軟,都不可以手軟的宮柳島島主劉老成,最後竟然並未打殺顧璨,陳平安,小泥鰍,好似被那一道劍吟嚇跑了,讓人猶如霧裡看花,水中望月,越發的迷糊了。
崎嶇的下山道路上,顧璨手臂摟著陳平安的脖子,腦袋貼在他的背上,感到一種由內而外的安心,他聲音微弱而又沙啞的說道。
“陳平安,你是不是要把小泥鰍收回去了?她對你其實還是挺怕的,畢竟你才是小泥鰍真正的主人。”
“她跟了你,我也不擔心她會受委屈,換成彆人,一旦我護不住她,我恨不得她直接死了。但是你拿走,我能接受,而且絕不後悔。你是知道我性子的,說一是一,說二是二。”
“你留著吧。她如今跟在你身邊,我才能放心做自己的事。”
陳平安微微搖頭,並沒有停下腳步,背著顧璨向著那座豪華奢靡府邸而去。
“為什麼,你不是擔心小泥鰍跟著我為虎作倀嗎?”
“我以前在桐葉洲曾得到了一件仙家法寶,劍名叫癡心,也可以叫吃心,吃人心肝的吃心,往人心口一戳,就可以提升品秩。一開始我特彆反感,彆說用它廝殺了,就是看一眼都感覺十分抵觸膈應。”
“隻是後來,我想明白了一個道理,東西是死的,人是活的,君子不器,才能駕馭萬物。算了,你也不愛聽我說這些道理,何必多費口舌!”
陳平安歎了一口氣,沒有繼續說下去,筆直的腰背背著乖戾桀驁的少年,身軀沒有一絲彎曲。
“陳平安,你給我說說吧!”
顧璨的臉上露出了複雜的表情,費力的睜著眼睛,盯著陳平安的後腦勺,輕聲央求道。
“不知為什麼,以前聽你講道理,我就會覺得心煩意亂,完全聽不進去,但現在聽你嘮叨這些,雖然也不算聽進去了,依舊會左耳進右耳出,但卻覺的挺順耳的,你說怪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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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奇怪,人教人教不會,事教人一教就會,你不是覺得我的道理順耳,隻是事不順心,人不順意罷了!”
“也許吧,但我還是知道好歹的,有良心的,雖然不多,也就對我娘親,對你兩個人。”
顧璨趴在陳平安寬闊的背上,身體的疼痛讓他的臉頰微微抽搐,強忍心中的疼痛和失落,有氣無力的說道,
此時的陳平安體內靈氣空空如也,幾乎到了山窮水儘的境地,手腳癱軟無力,勉強背得起顧璨,聽到此話,腳步微微一頓,有些沙啞的說道。
“慢慢來吧。”
“陳平安,我還是想要知道,這次你為什麼會救我?其實我明白,你一直對我很失望,甚至你很想不再理會我,把我當成陌生人的。”
顧璨勉強撐起了上半身,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陳平安的側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樣子。
“不要說話了。”
陳平安腳步一頓,顧璨的感覺沒有錯,他來到書簡湖後,對顧璨的所作所為十分失望,若不是因為小時候的那一飯之恩,他早就離開了青峽島了,哪裡會管顧璨是否胡作非為,濫殺無辜。
“一時半會兒死不了的,我已經感覺好些了。陳平安,說說看唄,我還想聽,聽一聽你的道理。”
顧璨血跡斑斑的臉上露出了焦急之色,眼睛透著急切,顯然不願等下次機會了。
陳平安吞下了咽喉中湧上來的那口鮮血,麵色變白了三分,強行支撐著身體,他還是將顧璨當成自己的弟弟,隻要對方願意聽他講道理,他就願意說給顧璨聽。
臉色慘白的陳平安胸口劇烈起伏了幾下,他深呼吸了幾次,平複了一下體內紊亂的氣機,嗓子已經沙啞的聽不不出原來的音色了,說話間吐出的氣息都帶著幾分血腥氣味。
“我心中畫了一個圓圈,你隻要沒有走出那個我認為沒有犯錯的圈子,我就幫你,我就還是你最早認識的那個泥瓶巷鄰居。反之,則截然不同!”
“那如果你到了青峽島後,我還是濫殺無辜呢?你會離開嗎?還是會打死我?”
顧璨臉上露出幾分好奇之色,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陳平安的眼睛,開口問道。
“我會儘力阻攔,不讓你犯錯,就像今天攔著劉老成殺你一樣。我更不會就這麼一走了之,離開書簡湖的。,還有很多事情在等著我去做,既是為你,也是為自己。”
陳平安的臉上露出了覺悟之色,他既然無法做到安心,就不會選擇逃避,亡羊補牢,猶未晚矣。
“陳平安你這麼活著,難道不會感到累嗎?”
顧璨還是不理解陳平安的想法和做法,人為什麼要自己設下那麼多條條框框,約束自己的行為和內心,肆意妄為,瀟灑自在的不好嗎?
“當年在泥瓶巷,我們每天過著好像一輩子都熬不出頭的苦日子就不累嗎?更累的,隻不過你忘了而已。”
陳平安永遠不會忘記當初的日子,何等的艱難困苦,可自己不也熬過來了嗎,現在的這種日子可比以前好太多了,人不能忘本,要懂得憶苦思甜。
“可人活著,不就是圖個活的開心和痛快嗎?”
顧璨沒有讀過什麼書,也不懂得什麼大道理,隻是遵循人的本性而活,好逸惡勞,趨利避害,放縱自我,從未約束過自己的種種惡性,在書簡湖這地方也無需約束本性。
“關於這個又繞回原點的問題,我的答案,當然可以給你,可你未必聽得進去,就不說了。我隻希望你將來可以走出書簡湖,去親眼看看更大的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