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眸子微眯,眼中露出了不悅之光,武夫怎能如此依靠外物,不夠純粹。
“武學之路當然是要追求純粹二字,可如果刻意追求純粹,故意將自己置身於生死險境當中,我覺得也不好,一次涉險可過,哪怕再有兩次三次也行,但是總有那麼一天,會遇到自己過不去的險境,死了可就是真的死了。”
“我認為練拳的純粹首在修心,武夫要比修道之人更加純粹,先要做到心境無垢,出拳之時雖夾雜了諸多身外物,事後可以慢慢剝離,這才是武道純粹的根本。否則武學之路道阻且長,坎坷崎嶇,最終還有斷頭路等著,若是死了,那定然走不遠,也走不通此路!”
陳平安沒有一味地附和老人的觀點,有著自己的武道認知和理念,有理有據的說道。
儒衫老人雙手握拳,撐在膝蓋上,身體微微前傾,魁梧的上半身如同一座山嶽壓了過來,威勢可怖,讓陳平安的呼吸都感到了幾分不暢。
“怎麼著,你出門在外浪蕩了幾年,就覺得自己本事大了,已經有資格與我說這些大話屁話了?”
二樓房間內,拳意浩浩蕩蕩,如同江河決堤,洶湧澎湃,衝向陳平安,空氣都變得無比沉重。
陳平安坐在原地,巋然不動,身形如此,心境如此,身心皆是,洶湧的拳意罡風逼得整個人向後滑去,撞在了牆壁上,但是腰杆依舊挺拔,坐姿沒有任何的變化,如同岸邊礁石,亙古不變。
崔誠的眼睛完全睜開,絲毫不掩飾眼中的欣慰和憐憫,兩種矛盾的情緒並不對立,和諧的融合在了一起。
“陳平安你走了一趟書簡湖,怎麼就變得這麼怕死了?!”
“怕死就是怕死,隻是你不敢承認罷了。我也不會因為這一點就笑話你,世上的人哪個不怕死,能夠做到生死看待,否則還要修行做什麼?!”
“但是世事就是如此玄妙,值得玩味,習武,練劍,修道都是一樣的道理,不論你的道理是否是對的,但你對武道沒有以前的純粹,更傾向於練劍,也許是因為武道乃是一條斷頭路,坎坷崎嶇,道阻且長,也許是因為在書簡湖經曆了太多的波折,起起伏伏,讓你意識到武夫還不夠強,劍修又太過瀟灑,鋒芒畢露,因此更傾向於練劍!”
“不過這也很正常,首先你沒有見過我這位武夫全力出手,又去過了劍氣長城,見過太多實力強橫的劍仙,不知不覺間就受到了影響,練劍的執念就深入了你的內心深處,紮根發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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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誠此話像是一個錐子,刺入了陳平安心靈最深處,將其念頭剖析了乾乾淨淨,他最後抬眼看向了陳平安身後的那柄仙劍,銳利的鋒芒斬斷了他洶湧澎湃的拳意,讓他蒼老的臉上露出了幾分凝重之色。
“你身後背著的這柄仙劍,就是那位當世劍道第一人周玨的佩劍吧?”
“果然淩厲無雙,鋒芒蓋世,即使是我這位止境武夫也為之感到頭皮發麻!這柄劍在你身上背著,最多也就是打磨你的武夫體魄,威懾一下強敵,但若是握在它原本的主人手中,那才是殺伐無忌,縱橫無敵,無人敢直麵其鋒芒!”
陳平安嘴唇蠕動,似乎想要反駁兩句,但是又不知從何說起,最後隻能欲言又止。
崔誠魁梧的身形坐直,拳意收斂,整個房間都變得空曠輕鬆了起來,他目光落在枯瘦的陳平安臉上,沉聲道。
“你的武道前三境由我親自喂拳,拳拳都有分寸,恰到好處,這個過程你雖然吃了不少苦,挨了不少折磨,但也讓你的武道之路變得平坦,這才是我的厲害之處,不傷你體魄本元半點,更不壞你本心絲毫。”
“但你所見的劍仙可不同,他們劍意縱橫千百裡,氣衝鬥牛開雲海,可不會顧忌你這個小小的武夫心境,輕而易舉的就可以在你的心境中留下一個大窟窿!”
“而且你還是個喜歡自省的半吊子讀書人,每次走一段路就要回首望去,下意識的就會看到劍仙所留的窟窿,如凝深淵,如觀深井,深墜其中,不可自拔。”
陳平安臉色沉重,形神憔悴,眼中若有所思,喃喃道。
“在老龍城,周先生的那道劍光輕而易舉的就斬殺了上五境的大修士杜懋,師兄左右又劍斬桐葉洲,讓我受到了極大的震撼,心靈為之顫抖。”
“我進入了書簡湖後,對這點也是有所察覺,已經有意識的想要去消弭這種影響,但是效果不大!”
“你這種做法,就像是一隻笨鳥嘴裡每次銜著一枚石子丟進浩瀚大海之中,你什麼時候能夠填滿?”
崔誠冷笑一聲,眼中帶著幾分鄙夷的目光,好似在看長著一個榆木腦袋的大笨蛋,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陳平安恍然大悟,伸手擦了擦額頭汗水,凝視著老人,真誠求教。
“敢問前輩,那我應該如何做?”
崔誠臉上掛著冷嘲熱諷的表情,深深的凝視著陳平安,沉默了片刻,才開口說道。
“這一趟書簡湖,你不僅變得形神憔悴,形銷骨立,更是將原本還算開竅的腦子都丟了!”
“不過還好有些東西沒有丟乾淨,否則就真的沒救了!”
崔誠抬起了雙手,右手五指握拳,猛地揮動,拳意傾瀉,洶湧澎湃,左手食指與中指並攏,並指為劍,向前刺出,破空之聲不絕於耳,鋒芒銳利。
“習武!”
“練劍!”
崔誠收起雙手,起身而立,魁梧高大的身軀好似一下子就將空曠寬廣的房間給填滿了,給人一種頂天立地的感覺,他居高臨下,俯視著陳平安,繼續說道。
“習武練劍雖然可以兼修,但是也要分清主次,先後!”
“你什麼都沒有想明白,整天腦袋一團漿糊,渾渾噩噩,活該你在開著大門的屋外打轉,如同那圍著磨盤轉圈的笨驢,找不著方向,還洋洋得意,自以為自己不是無法破境,隻是不願而已。其實你這樣下去,一輩子都無法登堂入室,進入武道正途。”
老人輕輕一跺腳,整座竹樓都開始震蕩起來,一股撲麵而來的劇烈罡風,壓得陳平安死死貼在了牆壁上,使勁用手肘頂著身後的牆壁,體內一股純粹真氣若火龍遊走竅穴之中,讓自己的腦袋沒有撞在牆上,不至於看起來那麼狼狽。
老人眯眼望去,寒光閃爍,驟然抬起腳踹向了陳平安的額頭方向,砰的一聲巨響,少年的後腦勺狠狠的撞在了牆壁上,體內的那股純粹真氣停滯,如同背上了一座火山嶽,壓得火龍匍匐在地,動彈不得。
“陳平安,你可知自己為何三年不練拳,還能吊著一口氣?拳意雖然不一定需要練拳,也可自我砥礪凝聚,但武夫體魄可不行,三年沒有練拳,你是如何支撐下來的?你不是喜歡自省嗎,就沒有認真去想過嗎?”
陳平安感到呼吸困難,臉色漲紅,五官都變得扭曲起來,他早就料到了自己回到竹樓,必然會被老人教訓一頓,要吃大苦頭,但是沒有想到崔誠如此暴烈霸道,直截了當,讓他一點緩和適應的時間都沒有。
陳平安聽到老人的質問,心意驟然停歇如拴馬,暫時忽略了老人拳罡威勢的壓製,靜心聚氣,凝神冥思,思索著這個曾經被自己忽略的問題。
老人又是一腳抬起,腳尖踹向了陳平安的腹部位置,一縷拳意罡氣擊中陳平安體內那條極其細微的火龍真氣。火龍首尾,四爪,心臟處,三縷璀璨明亮,無比凝練的劍氣閃現,驟然爆發出了三串猶如爆竹,好似春雷的響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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