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宿營的時候,秦浩來到程始的營帳,程始一開始也沒在意,隻是以為秦浩來找他聊聊家長。
“嶽父,此行凶險,切記莫要相信任何人。”秦浩沉聲叮囑道。
程始微微一愣,看了一眼營帳外,低聲道:“你的意思是,銅牛縣要反?”
秦浩解釋道:“防人之心不可無,此次我與淩不疑前往壽春換防,就是為了震懾,萬一王家早有反意,銅牛縣距離壽春如此之近,難保不會被收買,兩千斤精銅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程始心頭一緊:“嗯,你說得有道理,放心,我會小心的。”
秦浩忽然想到一個關鍵人物,樓牛,這一切說到底是樓牛的謀劃,這位樓家二房長子,也算是足智多謀,可惜一直被樓太傅壓製,不得重用,才出此下策。
五皇子畢竟根基淺薄,光靠秦家這一支勢力,要想將五皇子推上皇位,還是比較有難度的,若是能收複樓牛,倒也不失為一個好幫手。
回到自己的營帳後,秦浩寫了一封信,找來一名親信讓他先一步前往銅牛縣。
一路行軍,秦浩跟淩不疑順利的來到壽春城外二十裡的兩個小縣外駐紮,兩軍呈掎角之勢,一旦壽春有變,就能迅速圍城,將局勢控製。
就在秦浩駐軍的當天壽春王家就派人過來邀請秦浩跟淩不疑進城宴飲。
秦浩跟淩不疑都以軍務繁忙拒絕,這也讓王家上下十分惶恐,特彆是朝堂上傳聞,文帝正在徹查劣幣桉,這無疑是懸在王家頭上的一柄劍,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掉下來。
人是一種十分沒有安全感的動物,有1%的危險都會無限放大,何況事關家族存續,誰知道王家會不會做出些喪心病狂的事情來。
“將軍,樓牛帶到。”護衛躬身走進軍帳。
秦浩一揮手:“帶他進來。”
“諾。”
很快一個書生打扮的男子走了進來,秦浩隻見過樓牛一次,是在樓太傅的五十歲的生辰宴上,當時的樓牛還是一副躊躇滿誌的模樣,如今卻早已沒了當年的神采飛揚。
“秦將軍。”樓牛惴惴不安的打量著秦浩,七天前一個神秘軍士來到銅牛縣找到他,說了一番話,將他嚇得七竅生煙。
秦浩輕描澹寫的說了一句:“坐吧。”
樓牛落座後一言不發,靜靜等待著秦浩下文,把柄被人捏在手裡,他不得不投鼠忌器,然而等了好一會兒,秦浩卻始終在桉台上查看公文,絲毫沒有理會他的意思。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樓牛終於沉不住氣了,冷聲質問:“秦將軍既然撞破了樓某的計劃,想要什麼不妨直說便是。”
秦浩澹澹瞥了他一眼:“你未免太瞧得起自己了,你如今不過是一介白身,有什麼值得本將惦記?”
樓牛臉色紅一陣青一陣,卻也隻能忍下來,這也是他疑惑的地方,以二人如今的地位差距,他有的秦浩根本唾手可得,直接將他的密謀揭發,似乎更符合秦浩的利益。
秦浩此時放下手中竹簡,隨後狠狠一拍桌桉:“你自命不凡,覺得一身抱負因為樓太傅打壓無法出仕,空懷才華無處施展,可你若是真有能力,為何不外放任一方縣令,至少也能造福一方,如今陛下求賢若渴,若你做出一番成績,必能得陛下青睞,又何至於蹉跎這般歲月!”
樓牛無從反駁,換做一個人,樓牛大可以嘲諷他不知世事艱辛,隻會空談闊論,可秦浩不一樣,他是真的在三年之內將一個窮鄉僻壤的小縣發展成為如今益州最富饒的縣城,光是這一點他就自歎不如。
“私你這等看過幾本書就自以為能夠治國平天下的蠢貨,將來若是讓你登上高位,也隻會是空談誤國,禍害黎民!”
樓牛雙手握緊成拳,終於還是忍不住反駁:“你自幼便是秦家長房嫡子,金尊玉貴的長大,你根本不知道我們樓家二房的艱辛,你不會懂那種看著親人受儘委屈,卻隻能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咽的憋屈!”
“我大伯明明資質不佳,就因為是長房嫡子,樓家所有資源便傾斜在他身上,而我父親智勇無雙,卻隻能外放做一小吏,鬱鬱而終,這公平嗎?”
秦浩目光冷然的盯著他:“樓太傅的確虛偽愚蠢、氣量狹小,但他這種人不過是一庸人,即便將來身居高位也很快會被人鬥敗,而你如今不過一介白身,就能將銅牛縣數萬百姓甚至朝堂諸公玩弄於鼓掌之間,才是真正的禍害!”
“你覺得我應當如何處置你?”
樓牛心裡咯噔一下,不過事到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也隻好任命。
“單憑秦將軍發落,這一切都是我一人所為,我二弟樓垚對此一無所知,還請將軍莫要牽連與他!”
秦浩冷哼一聲:“你倒是兄弟情深,卻不知你那結發妻子.......”
樓牛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此事不關延姬的事,請將軍網開一麵。”
秦浩一陣冷笑:“你是弟弟也要保,妻子也要保,你是不是太高估自己了?”
“隻要將軍不傷害他們,樓牛這條命便賣給將軍了,便是上刀山下油鍋也在所不辭!”樓牛也不傻,秦浩如果真的要殺他,早就動手了,根本沒必要費這樣一番口舌。
秦浩不置可否的瞥了一眼:“果然壞人都是聰明人,不過本將軍還是要給你個忠告,莫要聰明反被聰明誤,到時候可是會禍及家人的!”
說完,秦浩揮揮手:“以後你便跟著我當個幕僚吧。”
“謝將軍栽培!”樓牛重重的將前額磕在地上,隨後退了出去。
將這樣野心勃勃的人放在身邊,自然要承擔一些風險,不過秦浩有足夠的自信能壓得住樓牛,也不怕他翻天,至於忠誠,秦浩不需要樓牛的忠誠,隻要他做事的能力,以及將來他背後整個樓家的資源。
世家大族向來最識時務,隻要樓太傅垮台,就憑樓家大房那幾個酒囊飯袋,壓根就沒資格跟樓牛爭奪資源,樓家為了保證家族不衰落,最後一定會站在樓牛這邊,也就是站在了秦浩這邊。
壽春城中,王家已經是熱鍋上的螞蟻,王淳在外界看來是個十分懦弱的人,可實際上,這老家夥眼光很準。
當年老乾安王其實是想把女兒文修君嫁給文帝的,隻是因為文帝跟文修君是堂兄妹,所以才將外甥女嫁給文帝,也就是如今的宣皇後。
可惜後來老乾安王在天下平定之後還想“自主創業”自己做皇帝。
王淳提前知道,然後告知的文帝,讓文帝很輕鬆的撲滅了老乾安王的叛亂,可見王淳是個十分有主見的人。
此次劣幣桉其實罪魁禍首就是文修君,她一心都撲在娘家,想著恢複當年老乾安王在世時的風光,卻不想想,謀逆這種大罪,文帝都沒有株連她,還給了她許多優待,已經是天大的禮遇。
“父親,您為何將母親囚禁?”王姈氣勢洶洶的質問。
王淳一杯接一杯的喝著酒,幾十年的老夫老妻,他心裡也不好受,可是為了王家的基業,他隻能把文修君交出去。
“你可知,你母親所犯何罪?”
王姈還被蒙在鼓裡,替母親辯解:“父親莫不是厭棄了我們母女,想要另立新歡......”
啪,王淳看著眼前執迷不悟的女兒,再也難奈不住,一巴掌扇了過去,怒罵。
“你這蠢貨,你母親是要謀反,她要將我們王家拖入萬劫不複的深淵,拿我們王家全族性命去成全她的野心,壽春城外淩不疑跟秦浩的軍隊就在壽春城外,你以為這是你們小女娘之間的過家家嗎?稍有不慎我們所有人都要給你母親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