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前所見的寬闊空間的正中,有一圓形高台,台上有一個姑娘彈琵琶唱和,一個姑娘跳舞,此二人麵相姣好,個頭差不多,身段柔美,如水的眼波不經意的流轉,和著歌聲,蕩人心魄,有不儘風騷。
四周環繞擴散開來的,是一桌桌的散台。儘管外麵還在飄著雪,但絲毫沒有影響這裡的火熱。雨雪天氣,在如此環境下,總是顯的那麼詩情畫意,才子們總是有許多感慨要與人說,是以這裡聚會的人仍是許多。
沒有單獨一人的,全部都三三兩兩的坐在一起。他們麵貌年輕,不是進學的士子,就是汴京的小官。有人衣著華麗,卻也有人衣衫寒酸,有人麵紅耳赤的高談闊論,卻也有人自顧獨酌一言不發,徘徊於此熱鬨之外。聲音大者以前排為最,聲音小者,多是靠在門口的後排。
樓上,便是此地雅間,有人憑欄看著下方情景,更多的人,在雅間之中放浪形骸,摟著此地才女推杯換盞。那笑聲,儘管此地嘈雜,但大官人還是聽見了,一聽就知道,聲音的主人都很舒服。
觀此情景,大抵同現代沒差,前排的位子貴,多是有錢人,後排的位子便宜,多是過來湊熱鬨,找普通女人的。而樓上的雅間,那就是大包,是有些身份地位,又上了一定歲數,不願與樓下年輕士子一起的超高消費人群。
空氣中彌漫著的,是胭脂水粉以及酒菜的香氣。
而那些胭脂水粉的味道,王言很熟悉,正是他搞出來的那些化妝品。他的產品,最大的消費群體,就是這青樓,而達官顯貴後宅女性次之。
隻是天下青樓何其多,他的生產能力當然滿足不了,這也導致了其緊俏難買,價格自然炒的極高。也就是這名滿天下的禦香樓,青樓中的青樓,這裡的女人質量高,有錢的恩主的多,這才能夠讓那本是素雅的淡香,互相融合,從而充斥了如此大的空間。
這個味道,說不上好,但也不壞。尤其令人如此沉迷的環境中,反讓人更添三分躁動,血液更滾燙,更支棱……
大門的打開,對這裡的人並沒有什麼影響,隻是有幾個恰好往這邊看的,見來了新人,看看認不認識,目光停留片刻罷了。沒有進門空氣安靜,所有人都逮著他猛瞧,私語這是誰家公子的橋段。
站在門口,王言抬頭看著對向的二樓,那裡正有一女子憑欄看著下方,她於高處,看得門開,眼神自往此看,正是與抬頭的大官人看了對眼。
那是怎樣一個女子?
她穿著一襲青黃色的繡花衫,外麵披著白色的狐裘大衣。青色烏黑的頭盤起,金步搖簪的流蘇墜落隨著動作微微晃動,杏眼柳眉和在一起,即使她沒有放電吸引,可眸光流轉之中自生萬種風情,瓊鼻俏挺,使其稍顯骨感的臉龐更立體,豐唇微抿,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掛在臉上,叫個尤物。
名確實沒有虛傳,趙佶的審美也確實夠用。本以為金蓮已是天香國色,但現在見到這李師師,那更是傾國傾城。
當然不是說金蓮的外貌差許多,隻是外顯出來的,並不單是美貌。畢竟這李師師琴棋書畫、跳舞唱曲樣樣精通,肚子裡有貨,自有底蘊,顯出來的就是一種知性,再配上其外表,那感覺真是絕了。
而金蓮,儘管在過去一年中努力學習,但很顯然,一年的時間並不足以豐沛其內心。還是徒有美貌,內裡空空,是個沒文化的。
再說到其他取悅男人的手段上,金蓮就更是不堪了,畢竟作為青樓女子,房中術這種業務必修課,不精通怎麼能行。
除了長相之外的任何方麵,金蓮都遠不及李師師這名動天下的絕代名妓……
李師師雖是妓女,可身上卻沒有風塵氣,看著挺撫媚,可內裡,卻是透著拒人千裡的清冷。這種反差,挺誘人。
“大官人,那就是李娘子了。”即便知道王言已經猜出,但那龜公還是貼心的告知。
王言對上邊的李師師揮了揮手,李師師點了點頭算是回應。她當然疑惑,但是自從她成名以來,想儘方法套近乎的大有人在,什麼樣都不稀奇。隻是王言的表現實在鎮定自然,好像真的認識她,她有些不確定罷了,這才出於禮貌的點了個頭。當然,換誰她都會點頭。
嗬嗬一笑,王言道“李娘子確實無愧天下第一之名。”
“誰說不是呢?”龜公笑道“李娘子這樣的,能看上兩眼就不錯了。大官人,您二位是在這堂中坐下,還是去樓上的雅間?”
“就那裡吧。”王言隨手指著最外圍角落中的一張桌子“我二人都沒吃晚飯,好酒好菜隻管上。”
長隨哎了一聲,扔了一錠十兩的銀子到那龜公手中,龜公喜滋滋的拿了銀子掂量,小跑著過去擦桌子凳子,讓王言二人坐下“大官人稍候,酒菜馬上就好,馬上就好。”
說完,兩腿緊倒騰著離開。
不用想,這種娛樂場所,吃喝的價格定然是高出外麵許多的。而這裡開桌的龜公,那自然也有相應的提成,而且還不少。餐飲的利潤,什麼時候都不差的。
沒有理會那些,王言坐在那裡,笑嗬嗬的看著場中歌舞的藝妓,聽著周遭士子們的議論。
很顯然,現在這些人無心歌舞。而是絞儘腦汁的在賦詩作詞,意圖寫出一個佳作,能與李師師說上那麼幾句話。
整個汴京的人都知道,李師師乃趙佶禁臠,不是他們可以接近的。但這裡偏又是青樓,李師師又是這裡的台柱子,心情上來了,也會出來露露麵,搞點才藝招招人氣,也是保持業務能力不生疏。
而既然李師師能如此拋頭露麵,那麼趙佶定然是允許了的。你趙佶都讓李師師拋頭露麵上才藝了,我說說話還不行了?
畢竟大宋與士大夫共天下,刑不上大夫。隻是一些士子風流事,他們不覺得有什麼問題。儘管以前有些狂人已經死了,但那是他們自己沒有數,活該挨整。
而且到底是皇帝的女人,要說沒點兒刺激的小想法,那是不可能的。真要事成了,史書上留一筆風流,想想死了也挺值的。
就這麼簡單。
過了一會兒,龜公抱著酒,後麵跟著兩個扛著菜的人過來,哢哢哢擺了一桌子,而後仍在一句有需要再找他之後,跑到了其他桌去問要不要添酒上菜,忙起來了。
菜剛上來,王言跟長隨開始大吃二喝,看著他們的表演。
歌舞漸歇,一幫人很給麵子的拍手喝彩,兩個藝妓盈盈一禮道個萬福,蓮步輕移,款款而去。
又是一個龜公上的高台,四方拱手見禮,大聲的喊道“多謝諸位相公們捧場,歌舞已畢,諸為相公高才,詠雪之詩詞想畢手到擒來業已做完,不知哪位相公先來賦其大作,好叫李娘子與其他娘子們,還有在座的相公們評論一番。”
話音剛落,前排的一個俊朗士子一聲‘我先來’變站起身,繞了一圈踩著階梯登台,四方拱手……
“此人乃蘇州常定遠,今次秋闈……”距離王言不遠的人介紹著台上的明星。
此時的士子,大多開放,沒有不好意思的。更何況這裡乃數一數二的青樓歡場,從來都是揚名之地。大宋三冗,不是秘密,誰都知道。汴京的達官顯貴,這裡有不少,在此揚名,不次參加一些名流詩會。
說到底,讀書讀的都是名與利,從來如此。
王言一邊吃著水煮的羊排滿嘴流油,一邊喝著酒,抬頭看了一眼二樓欄杆處一直站在那裡的李師師。隻是這一看可不得了,正看到那李師師旁邊,一個小白胖負手而立,笑嗬嗬的跟他對視,可不正是才見過的趙佶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