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投降,即使無礙於抗戰,也足以教全世界懷疑中國人,輕看中國人。汪逆,比敵人還更可恨。
這是一九四四年發表,四八年結束,長達百萬字的《四世同堂》中,老舍先生所寫的對於汪逆兆銘的評價。是中肯的,正確的,一針見血的。
汪兆銘在河內遭刺殺的事擴散,多數人都是叫好的,恨汪逆不死。對於戴雨農來說就不一樣了,畢竟刺殺汪兆銘的是他的人,刺殺失敗,那是他沒乾好活。儘管他已經是精銳儘出,天不遂人願,但他是軍統第一責任人,光頭火氣上來了,可不就是罵他麼。
他還沒辦法去罵下邊帶頭執行任務的陳恭澍,畢竟人家確實儘力了。隻能自己生悶氣,不斷的急電河內,讓他們繼續找機會動手,務必製裁汪逆。
但他們沒機會了,汪兆銘本就有了防備,甘願當王八,內部防衛力量也不差,怎麼會給陳恭澍等人可趁之機。
何況影佐禎昭也已經帶人過去了,到了河內沒兩天,直接乘船離開。陳恭澍等人隻能無奈的撤回,其他人各乾各的,陳恭澍卻是在重慶坐了兩個月的冷板凳。還是那句話,做好了不一定有賞,做不好卻是一定要罰,戴雨農那心狠手辣的小心眼,沒收拾陳恭澍,都已經是看在過往乾事得力的基礎上了。
這些事當然跟王言沒關係,他最近一直忙的就是銷售青黴素。這是除了汪兆銘以及前線戰事以外,當今中國最重要的一件大事。
如同在幾十年後,總有些新聞弄出來,說什麼什麼技術又取得突破,達到世界領先水平所帶來的那一瞬間的自豪感,以及屈辱感一樣。現在的青黴素,就是這麼一個東西。在飽受摧殘的、落後的、窮困的中國大地上,出現了一款世界領先的神效抗生素,意義是不同的。儘管很多人不知道到底什麼用,但也不妨沒來由的一陣自豪,那是源於傳承千年的民族力量。
經過了一段時間,青黴素的藥效得到證明,對比磺胺的優越性更是突出,各個國家的人如同哈巴狗一樣的聚集到了王言這裡,同時他們又走外交渠道,去聯絡紅黨,甚至是國民黨。
畢竟真的說起來,現在的紅黨的軍隊還在**序列中呢。而且現在代表中國的政府,就是重慶。外國援助等等,也統統都是給到了重慶,紅黨彆說喝湯,能沾上兩嘀嗒都好不錯了。年前時候國民黨還會呢,溶共、防共、限共、**呢,怎麼可能給紅黨好處,壯大紅黨。
紅黨的壯大,還是自己敵後打遊擊,積少成多攢出來的。說的硬氣一點,是從敵人的手裡拿過來的。抗戰如此,解放戰爭也是如此。
所以這幫洋鬼子挺搞笑,找國民黨有雞毛用。國民黨還好聲好氣的,跟紅黨研究青黴素的價格、份額問題呢。
要說最硬氣的,那還得是小日本,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日占區的地盤,按照中國地理三階梯的說法,那就是他們占據了幾乎全部的第三階梯,是中國主要的平原地帶。他們掌控著絕大多數的碼頭、港口,用岩井英一的話說,那就是路在人家手裡,貨運不過去,青黴素賣了再多錢也沒有用。
不過也不是必須從東部地區過來,在西邊運送雖然更費勁,但也不是沒有路,日本人並不能完全控製所有的出路,所以這成了紅黨的籌碼。
最後定下的是六成磺胺的價格,但不是無節製的買,隻有一部分。中間的差價,就是紅黨交的過路費,可以查,但是不能扣。如果還想要再買,那就得是市場價了。
至於市場價多少,賣給其他外國人的價格,就是市場價。而這個價格,不出所料,被炒的比從海外運過來的磺胺高上不少,再由這些人運回到歐美,那價格是直衝天際。雖然隨著產量的提升,這個價格勢必會持續走低,但這前期的快錢,就已經十分龐大,紅黨可沒想著要自行車。
其他的事,當然不需要王言這個大老板親自出馬。但是這一次涉及到的不是洋鬼子,就是日本人,隻有他親自上。再有一點,也是交易的數目太大,各種各樣的物資,需要在上海、廣州等多個碼頭卸貨,之後還要再搗騰,再加工,再運輸,以顧永誠為首的經理人,他們的能力還不足以周全應對。這也是需要他出馬,把前期的底子打好,讓公司適應更多、更大的業務。
而他名下的產業,也在繼三八年大擴張之後,在如今的三九年,又一次的有了大的突破。基本上,他已經算是現在的中國首富了,儘管他實際上都掏不出多少錢……
主要他的生意規模在那裡,是一家正經的跨國公司。他的青聯銀行在英法美都有分部,他的飲料、方便麵也在返銷歐美,頗受歡迎。他的合作夥伴也是遍布世界,儘管多數他在買,但那也不耽誤他手握巨量物資,不耽誤他賺錢。
生意做這麼大,不是他想的,是時事使然。以前,他要給紅黨送東西,就必須擺平國民黨。後來,他要給紅黨,給國民黨送東西,就必須擺平日本人。他要擺平,就要讓出利益,而出讓利益,他還不能少賺,不能讓彆人少賺,那自然就要擴大規模。
所以嚴格說起來,他的公司,他控製不了,隻能膨脹下去。
雖然有了青黴素,但是磺胺的價格仍舊沒有降下來。因為畢竟是不同的兩種藥,而且就是磺胺都供不應求,怎麼可能降價……
等王言忙活完這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時間也到了五月份。
又是一年盛夏來臨,上海仍舊是那麼燥熱,但天公作美,儘管陰天很讓人不舒服,但在燥熱的天氣中,下起了小雨,總能給些清涼,還不太影響人們的工作,那是再好不過了。
小雨上午開始下,呱嗒一天未見停息,晚上反倒愈發大了起來。有人喜歡雨天,有人不喜歡,王言喜歡。因為雨水衝刷,會帶走一些汙穢,掩去一些痕跡。
花園洋房中,汪曼春的雙腳緊繃著,後背反弓而且,用脖子頂在柔軟的床上,微張著嘴,呻吟落下,她滿足的長出一口氣,緊繃的身體這才放鬆下來。伸手撩起汗濕的長發,又一次的對那個將她雙腿放下的男人說著‘你也就這點兒用了’……
正在此時,沉悶的槍聲穿透層層雨幕,自北方傳來,透過開著的被雨打的落滿水花的窗戶,傳到了屋內,落進了床上的二人耳中。
單一的槍聲其實並沒有多大,根本傳不了那麼遠,但沒完沒了的密集響起,那就是兩回事兒了。不過現在下大雨,聽的根本不真切,幾乎是若有若無。若尋常人根本不會在意,但床上的二人不同,他們都對槍聲很敏感。
汪曼春蹙起眉頭,側著腦袋,認真分辨:“是槍聲?”
王言點了點頭:“是。”
“你猜是因為什麼?”
“這還用猜?還不是汪兆銘麼。一定是軍統上海站的人動手了,就是不知道結果怎麼樣啊……”
汪曼春眉頭皺的更緊了:“你怎麼知道汪兆銘在上海?”
“兩個月以前我就知道。”王言笑了笑:“當時青黴素剛到我的手裡,那天我去找了岩井英一。恰好在前一天,汪兆銘在河內遭到陳恭澍等人刺殺,岩井先生跟我透露了,說汪兆銘可能會先來上海。當天晚上伱不是還找我了麼,打聽紅黨來信的事。你不是跟這懷疑我呢吧?”
王言將她翻了個身,一巴掌呼到她的屁股上:“我這兩個月都忙的要死了,除了你,我沒見任何日本方麵的人。汪兆銘死不死,跟我可沒什麼關係。”
汪曼春嘶了一聲,無力的還了一下:“我懷疑誰也不能懷疑你,就是不知道你是怎麼知道的消息,那天你可沒跟我說這些。”
“你光顧著在那看紅黨的信了,可沒問我旁的事。行了,去洗洗吧,你不回去看看?”
“負責汪兆銘安保工作的,不是特高課,而是憲兵司令部。”汪曼春坐起身:“不過你說對對,我得回去,趁著現在軍統上海站精銳儘出,抓到他們的尾巴,將他們一網打儘。”
毫無疑問,汪曼春是個行動派。所以在說完話之後,她硬是拖著酸軟的身體起身,先打了電話讓人來接她,而後跟王言一起又洗了個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