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了晚飯,抽了支煙,扯扯閒話,又是繼續忙活著比對指紋。
到了晚上七點多的時候,**從樓上蹬蹬蹬的走了下來。
“晚上有個行動,除值班人員以外,都去換個便裝,十分鐘之後出發。”看著被一堆卷宗埋起來的王言,**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天抓的就是你上次說的那個棋牌室,你也一起去吧,帶幾個人把後門給我堵住。”
“要不然我也得去啊,除值班人員以外,我又不值班。”
“所長跟我說你看上咱們所的命案了,回頭想看詳細的你跟我說,找時間咱們去分局調一下卷宗。”
“之前我大致翻了一下,也挺詳細的了,都是當時案發的調查情況,夠我看一陣子了。”王言站起身,擺了擺手,“我先換衣服去。”
跟著眾人來到了更衣室,所裡地方大嘛,他們都有一個櫃子。而且平日裡出任務,盯梢什麼的,總要換一身便衣的。
當然今天的行動,也不用換的那麼多。畢竟是黑天,又是去進行抓捕的,所以一個個的都是換了上身的藍衫,找一個自己的短袖穿上。這便裝基本沒便到哪去,畢竟稍微對警察有些關注的,看看他們都磨亮了的褲子,臟兮兮的怎麼打油保養都養不光亮的破皮鞋,也便知道什麼身份了。
說十分鐘,就十分鐘,有開警車準備停到附近的,有開自己的私家車直接到棋牌室門口的,還有刑警隊派過來的四個人在附近集合,隻等到了八點多,這家賭場開賭之後,直接衝進去抓人。
王言開著小車車停在這一家同樂棋牌室的後門,熄火關了車燈,他和夏潔等人在車裡悶著。他們隻要堵住第一波就可以,到時候裡麵的情況也就控製住了。
“剛才程所特意交代了一下,一會兒要是有人從後門跑,咱們四個上去拿人,夏潔負責舉著執法記錄儀。有沒有問題?”
夏潔坐在副駕駛上,苦悶的搖頭:“我能有什麼問題?有問題你能解決啊?”
李大為看著後門說道:“我看他那個門是向外推的單開的防盜門,咱們一會兒直接頂著門堵死不就完了嗎?根本用不著抓人。”
趙繼偉個子矮一些,坐在後排的李大為和楊樹中間,扒著李大為往外邊看:“大哥,你不看看這店多高啊?一共就二層的小樓,真有想跑的,人家都不下樓了,直接從二樓往下跳。不抓人能行嗎?”
“那也得堵門呐,要不然一窩蜂的跑出來,咱們五個人才能抓幾個啊?這樣,繼偉,你堵門,言哥我們抓跳樓的。”
“我說你小子在這奪權呢?”王言好笑的搖頭,“繼偉那體格,能堵的住嗎?你跟他一起堵著,我抓跳樓的,楊樹策應,夏潔拍攝。”
李大為撇了撇嘴,不過到底沒說話,言哥還是很有權威的,畢竟他在王言手裡一招都走不過。還有就是不得不提一句的,他還住著王言的房子呢。還有其他的時候,王言是十分大氣的。
行動之前的時間,給人感覺過的很慢。尤其他們現在坐在小車裡,還熄了火,隻靠著幾個車窗降下來一些通風,五個人擠在小車裡還是很悶的。越悶,就越讓人煩躁。
隻有王言耐心的拿出手機,在那快速的回複著一條條的消息。夏潔看的腦袋都疼了,實在是消息太多,還有不少時長六十秒的死亡語音,令人窒息。
但王言什麼表情都沒有,還語音回複著消息。
見夏潔不理解,王言笑著解釋:“這是上歲數的大爺大娘,這一段話他們能打半天。也是老眼昏花,看不清字,所以我語音回複。還有一些五十來歲的外來的工人,他們沒文化,手機也玩不明白,甚至有的字可能都因為時間長了不接觸,認的不全。
做群眾工作,就是要耐心。要儘量的方便他們,站在他們的角度多想想。我們麻煩一些沒什麼關係,你以為他們跟我說話很輕鬆麼?心裡都忐忑著呢。發一段話,來來回回的得說好幾遍才給我發過來。人民群眾不是傻子,對他們好,他們是感受的到的。
話說回來,我們從小到大接受的教育,不就是為人民服務嘛?尤其我們讀的都是警校,思想政治課更是重點。說不好聽的,可能給我們講課的老師他自己都不信,但我們要信,更要腳踏實地的去踐行。”
“要我說啊,言哥。”李大為說道,“你就不應該當警察,你才應該去警校給人上思想政治課,真的,我沒笑話你啊,你覺悟比咱們那些老師高太多了。而且你還比較能潛移默化的改變人,你看看繼偉,跟你混了都沒到半個月,跟開始來的時候都不一樣了。那也是張口人民,閉嘴群眾的。”
另一邊抱著膀假寐的楊樹說話了:“要我說就是你覺悟低。”
趙繼偉跟著連連點頭:“就是就是。”
王言沒有理會他們幾個的吵鬨,仍舊耐心的回複著消息,又過了一會兒,車裡的對講機中傳來了**的喊話行動的聲音。
他們快速的開門下車,徑直向著同樂棋牌室的後門過去,李大為倒騰著大腿,眼看著後門開了個縫隙,飛起一腳,哐的一聲把門踹的關上,隨後跟趕上來的趙繼偉一起死死的頂著門。
王言可沒那麼著急,背著手站在那裡,抬頭笑嗬嗬的看著騎在窗戶上的幾個人。
二層樓雖說不高,但到底也是用作商鋪的樓,層高三米多的。騎在窗戶上還得多出去一米二,四米多的高度,下邊還有人堵著,王言很欣慰他們的明智,沒有多遭個崴腳斷腿的罪,眼看著他們被上去的所裡的同誌們一個個的給薅了下去,動作不很溫柔,鞋都甩飛了……
也是這時候,好幾輛警車開了過來,王言等人也開了後門,跟著進去維護秩序,上銬子押人上車。一陣的雞飛狗跳,來回跑了兩趟,才算是把這家棋牌室裡的三十多人全都抓走。
可以想見的,今天又是一個不眠的夜。
每個人都要訊問、筆錄,這就是一個大工程。賭博罪的認定,不是那麼輕鬆的。能構成要件的,大抵隻有老板還有拉人的,肯定是刑事責任沒跑,按照掌握的情況來說,也得是三年往上走的。這其中還涉及到,是否做局詐騙,非法開展高利貸業務等等,這得慢慢審以及後續調查。
數目眾多的賭客,則是根據具體的賭博情況以及被訊問的態度等等,綜合考量,最終處以一定天數的行政拘留,以及一定數額的罰金。大多都是七天以下,罰五百。隻有少數的,到了派出所還抽腦子裝逼的,以及玩的太大,會判十天以上十五天以下,罰幾千不等。
王言沒有參與訊問,畢竟他手裡也有活。不過跟上一次的情況差不多,就是他沒參與,而是在樓內比指紋,其他人基本全到地下室去做筆錄了。
因為參與了抓人,儘管今天回來的挺早,但是在做完今天的指紋比對之後,也還是到了十一點多。
做完了這些,王言終於是翻看起了桌子上高高的一摞卷宗。
第一個看的就是最久遠的十八年前三個月連殺三個女人的連環殺手案,受益於科技的進步,以及領導的重視,有著命案必破的指示,我國命案的偵破率高達百分之九十四以上。dn的應用,對於命案的偵破絕對是重大的催化作用,口號也是在dn普及應用之後喊出來的。
現場隻要遺落了生物信息,那就基本上跑不了了。比如頭發、血跡、汗水、皮屑等等,犯罪份子根本想象不到,為了在案發現場找尋到證據,現場勘查人員熬了多少個大夜,掉了多少的頭發,以後又要喝多少的枸杞補回來。
但是如果沒有找到生物信息,不能第一時間鎖定嫌疑人,那就糟糕了。因為這使得案子走向了傳統的偵破之路,就是圍繞著死者的社會關係做文章,所有認識的人,有聯係的人,全都要做一遍調查。還有最重要的,對於案發現場附近的走訪調查,這個工作量就相當的龐大了。
而後通過死者的這些社會關係,案發現場附近人民群眾發現的異常,去還原出死者生前的一些事。不論是家庭倫理,還是職場的紛爭,更或者是男女之間的情事,通過一點一滴,去找到異常,找到證據,一旦有發現,立刻跟進突破,循著線索死死的追查下去。
但很不巧,這四個案子,都是現場沒有搜集到生物信息,社會關係沒有辦法追查下去的。
十八年前的連環殺手案,是發生在兩千年六到八月的事。三個月的時間,三次暴雨的夜晚,三個丟失生命的青春女人。
當時主持破案的是當時的分局局長馬飛,不是掛名,而是真上的那種,馬局是正經的憑著實力乾上去的,破了不少的大案,轄區治安維護的也不錯,當然現在也退休了。因為連環殺手案,和三年之後發生的四二三滅門案,都是他的任期內……
這個連環殺手案,三個命案中有一個共同點,就是這三個女人全都是出賣皮肉的小姐。死相全部都是被扒光了衣服,但是又沒有侵犯,就那麼扔在臭水溝裡。全部都是被二十厘米的尖刀捅刺劈砍幾十刀,刀刀避開要害,在臭水溝裡失血而亡。也是因為這種高度相似的作案手法,最後才並案處理。
這三個小姐的社會關係簡單也複雜,連熟悉的嫖啊客都抓起來審了一圈,也沒有找到什麼線索。前前後後查了四個月,最終隻能認定為隨機的激情作案。
那麼有激情,一定有刺激,這個過程中,當時的刑警隊調查了近半年的類似於男女關係之間的案子。畢竟對女人這麼仇視,帶有發泄性質的捅刺劈砍那麼多刀,還非得往臭水溝裡扔,眼看著人流血而亡,指定是受了什麼刺激,之前應該也是有相關事情發生的。
但仍舊是一無所獲,最終隻能擱置。
十五年前的四二三滅門案,則是一戶姓李的有錢人家,兩個老人,一對夫妻,一對五歲的龍鳳胎,被人用斬骨刀之類的砍刀砍死。受害者有反抗跡象,根據刀口以及現場痕跡判斷,是有三人團夥作案。
盜走了家中財物,並有意識的消除了屋內外的腳印。也是調查了一圈社會關係無果,最終認定是搶劫犯,拿走了錢之後潛逃出了平安市。
正如先前**所說,隻有二樓的血泊之中,殘存了半個血腳印,此外的腳印全都被拿著拖布的之類的東西拖了一遍,離開的腳印還有意識的清掃過。
那時候是零三年,還沒有那麼多的警匪片,刑偵劇,甚至為數不少的人家,可能還沒有電視呢。這種有意識的清理痕跡的行為,一般人是並不具備這個意識的。所以這不僅是搶劫犯,還是專業的,具有一定犯罪經驗以及反偵察意識的流竄作案的搶劫犯。
但是奇怪的一點在於,根據對受害者家庭的調查,他們放在家裡的那些財產並不足以讓三人瀟灑的生活多長時間,可後續又沒有關注到類似的,下手利落,有意識破壞現場的殺人案。
最後也是不了了之,並且斬斷了馬局本來就沒多遠的仕途。
十三年前三二三分屍案,則是在轄區內的垃圾處理廠發現了多個裝有碎屍塊的袋子。當時八裡河附近還沒有拆遷,垃圾處理廠往往就是在城郊,光明區的生活垃圾,都是在八裡河這邊處理,後來因為城市擴張才搬遷到更遠的地方。
當時是因為工人發現了幾個手指,進而報案,而後整個的開始翻找當天的垃圾,並同步通知其他的垃圾處理廠注意,調動了很大的警力,最終在光明區這邊發現了上半身,在相鄰的jh區發現了下半身,在玉華台區發現了頭顱。
平安市一共四個區,光明、靜海、玉華台,還有最後一個是平安,平安市的平安,屬於老城區。按照方位來講,光明在東,靜海在西,玉華台在北,三區包圍著臨海的平安。其中平安區最小,但毫無疑問的,經濟最發達,各種的摩天大樓,大商場,都在平安,三條線的地鐵,也是以平安區為中心向另外三區輻射。
最終通過屍檢,通過排查,鎖定被害人為光明區的嚴福林,正是八裡河人,是個賣二手車的車販子。還是經過了一係列的調查走訪,從家庭,到社會關係,再到與他人之間的矛盾,所謂的誰受益誰有嫌疑,來回調查了幾圈,最終當然又是沒什麼線索,不了了之。
至於最後的八年前的八裡河浮屍案,顧名思義,就是在八裡河浮上來的一具屍體。準確的說也不是浮上來的,而是那一年的夏天水位較淺,那具屍體被人綁了大石頭沉了屍,釣魚的一杆子掛上了,硬是從河裡給釣出來了。
最終經過調查、檢測,確定這個人是兩年前八裡河派出所接到家屬報了失蹤的趙振東,就是東寧村的人,算是個二流子吧。有擊打傷,刀砍傷,經曆了慘痛的折磨,但是沒有致命傷,而是溺死的,也就是活活沉河裡淹死的。
還是調查了一圈社會關係,矛盾關係,同樣一無所獲。
和分屍案一樣,就是沒有找到要人命的矛盾點。懷疑目標肯定是有的,但是經過調查,也都一一排除了嫌疑。
另外三個案子不說,最後這個浮屍案,王言是怎麼看怎麼感覺跟中東寧村的村長趙長義有關係。畢竟趙長義有事兒是一定的,這個趙振東還是個二流子,有屬性的,趙長義應該脫不開乾係。
當然了,他這麼想,當時專案組成員也是這麼想的,對於趙長義也是經過了調查的。無非就是曾經在趙長義兒子開的建築公司乾過,這一點村裡的不少人都在那乾過活,甚至現在也有人給老趙家打工,並沒有彆的線索指向趙長義。
而且趙長義其實並沒有那麼大的威勢,讓村民們不敢說話。畢竟王言去走訪的時候,趙長義的爛事兒聽了不知道多少。當時出了命案,肯定滿村子都是警察,誰還能怕趙長義啊?根據筆錄上來看,都添油加醋說了趙長義壞話的,隻不過有關趙振東與趙長義的矛盾,卻是一個都沒有說出來的。
畢竟段位差距太大了,趙振東是二流子,雖說跟趙長義一輩人,沒差多少歲,可那時候的趙長義已經身家上千萬了。而且作案手法也有問題,趙長義的大兒子就是乾工程的,直接給澆到混凝土柱子裡,安全、簡單、高效,沒道理沉河的。
一目十行的翻了一遍四個案子的卷宗,即使是王言也沒有什麼頭緒。或者換句話說,如果他看這個卷宗就能找出問題,那中國基本上是完了。
畢竟都重啟好幾輪了,卷宗都不知道翻了多少遍,如果能破案,之前的各種市局、省廳組織的專案組得多廢物?
首先要承認一點,有的案子就是破不了。受限於種種因素,並不能掌握到全麵的信息,加上人心詭詐,真真假假的誤導,全都是影響案件偵破的。
就是他王某人親自上手也是一樣,何況他還不是專業搞刑偵的,大家掌握的都是一樣的線索,專案組的那麼多人,也不存在疏忽大意的情況。專案組不好使,他親自出手也一樣不好使,還是得慢慢的去走訪調查。而很大可能的,他的走訪調查結果跟之前並沒有太大的出入。
為什麼總是不斷的重啟調查,總是不斷的去重新走訪相關人員?除了各種指標的原因,還有不可忽視的一點就是如果有人說了謊,那麼第二次的時候,往往就會露出破綻。
畢竟人的記憶能力有限,即便這件事讓他們做夢都忘不了,但過了那麼長的時間,放鬆是肯有的,疏忽是一定會存在的。前後的說法一模一樣肯定是不行,怎麼才能做到傳遞出的意思差不多,又是不同的一個說法,還得符合他們本身的性格,一般人是沒這份功力的。
當然了,一般的警察也是沒有這個判斷力的,都要經年老警察才行。
這四個案子是一定有老警察參與的,專案組多是有能力的警察組成的,如果有什麼漏洞,他們也是能夠第一時間發現的。這也正說明了,八裡河發生的這四起命案是有多麼的難辦。
按照功勞算的話,這四個案子隨便拎出來一個,如果發現了新線索,重啟了案件調查,並在其中發揮了關鍵作用,那就是二等功。如果發現了線索,沒參與破案,但案子破了,那也能有個三等功。
看了好幾十本卷宗做到心中有數,時間已是午夜時分,除了偶爾有人上來抽煙接個熱水泡個咖啡,仍舊沒人有離開的跡象,這是全體睡宿舍聞臭腳丫子的節奏。
王言當然沒有這個想法,更沒有去幫幫忙的意思,收拾一番之後,在後院開上小車車回了家,洗了個冷水澡,躺到了床上醞釀著睡意……
翌日,還是早起運動了一番。事實上他來的這一段時間,也就開始那幾天沒練,其他時候還是保持著呢。好在他是精力旺盛,睡眠時間隻要有幾個小時就足夠,要不然天天那麼乾活,誰有精神鍛煉身體啊?那不是鍛煉,那是折壽找死呢。
這是李大為說的話,夏潔他們是十分震驚於王言的精力的。他們這些人一天天累的沾枕頭就著,結果王言竟然還每天早起跑十多公裡,這還是人?
洗漱完畢,換好衣服,王言開車找地方吃了早餐,雖然所裡來了新的大師傅,但如果可以的話,他還是傾向於在外麵找好吃的,畢竟如果什麼時候他再做飯,搞的突破到了大師的水平,那他現在吃著不錯的東西,都要糟糕了。所以能吃好的,還是儘量往好了吃。
直到開了挺遠的車吃完了飯,又去取了新做的,添加了新的公眾號的名片,這才在八點多到了所裡。
不出意外的,同誌們各個頂著雞窩頭黑眼圈,沒精打采的哈欠著。
“怎麼來這麼晚啊?”夏潔倒是很精神,還化了個淡妝,遮蓋了一下熬夜的不健康臉色。她等一早上了,就想著出去走走,她也早都煩了寫材料。
“那麼著急乾什麼?”王言好笑的搖頭,“昨晚又得到一兩點吧?要不你好好休息一天,明天再跟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