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那個案子是什麼情況呀?”
夏潔沒看過卷宗,所以在回所裡的路上,她好奇的問著詳情。
“就是八年前的七月十三號,那一年八裡河的水位淺,有人釣魚在河裡釣出了一具屍體,經過調查,確認那個人就是兩年前在咱們派出所報了失蹤的趙振東。他父母早都死了,老婆早都離了婚,也沒兒沒女,當時報案的是住他們家隔壁的親大哥趙振業。
趙振東的屍體經過法醫屍檢,確認生前遭受過很大的折磨,遭遇了很多拳腳打擊傷、鈍器打擊傷還有刀傷。但是死因不是被打死的,而是被綁上大石頭,活活沉到河裡溺死的。當時經過一個多月的調查,並沒有什麼證據和線索,最終不了了之。”
“所以你們都懷疑趙長義,但是沒有證據?”
“嗯,趙長義這老小子相當不是東西。年輕的時候就跟村裡的寡婦眉來眼去,還發生過惦記人家老婆的情況,他是有前科的。而且當年他還把村裡人的腿打斷過,還把人趕出過村子,相當霸道,下手也狠。後來發達了,有錢了,就不在村裡禍害了,開始在外麵找年輕的姑娘,挺多這方麵的事。”
夏潔皺著眉:“這樣的人就讓他逍遙法外?”
“有正義感是好事,但是不要那麼天真。”王言搖頭笑道,“要是切實掌握了證據,你以為不辦他呢?關鍵就是沒有證據,而且他上麵還有人。按照這種情況來看,很可能得到市一級的實權領導,咱們宋局在人家麵前都不夠看,就是有證據都得畏首畏尾的,這就不是普通的違法犯罪。”
“既然這樣,豈不是即便查到了線索,也不一定能抓這個趙長義嗎?”
“要是有線索,找到了證據,我現在就敢把那老小子關起來。至於什麼上麵有人,我是不怕的。”
“那現在的線索就是趙振東的前妻?”
王言還是沒有打擊她的積極性,想了想說道:“如果感興趣的話,回去你可以看看卷宗。趙振東的媳婦長得漂亮,這是一個十分值得關注的消息,當時參與辦案的人員不可能考慮不到。
這個女人叫許麗蓉,在濟南定居,她又找了個男人結婚,還生了個兒子,那個男人據說是病死了,給她留了個服裝廠,一直乾到了現在。她兒子現在應該上大三了吧?”
夏潔凝眉沉思,頭腦風暴:“既然當年的辦案人員也懷疑可能有趙長義的事兒,沒給那個孩子和趙長義做做dn嗎?”
“沒血緣關係,跟趙振東也沒有血緣關係。”王言笑道,“不過你這個思考能力還是挺好的,繼續保持。行了,你回去看看卷宗就什麼都知道了。”
還是那句話,那麼多人忙活這一個案子,能想到的,不能想到的,肯定不止想過了一遍,而且還有相應的調查動作。包括趙振東身體上或許存在的他人的生物信息,法醫也不止掃了一遍。但凡有發現,這案子也該破了。
此案的難點,就是沒有證據,沒有線索,隻有個不確定的方向,也就是高度懷疑趙長義。但是調查了老大一圈,也沒有找到一星半點的利害關係,找不到趙長義動手的理由,但還是懷疑趙長義。
就像他才跟趙先明說過的,隻要是東寧村出現說不清的事兒,算到趙長義的頭上肯定是沒毛病……
因為沒跑很遠去吃飯,所以當王言開車帶著夏潔回到所裡的時候,也不過才到七點,比起以前的時間早了大半個小時。
“回來啦。”煙癮挺大,正在後院花壇邊抽煙的王守一笑嗬嗬的,用夾著煙的手虛指著下車走過來的二人,“你們兩個這次可是又要立功了啊。”
夏潔看了王言一眼,問道:“是下午抓的那個抽電子煙的?”
“肯定是他們呀。”王守一說道,“那小子交代了一串,說東西是在咱們轄區五愛街那邊的商場的一個賣電子煙的櫃台買的,**直接過去把人給帶回來了,那個老板說是有人給他推銷進貨,送給他抽了一支,然後就進貨在櫃台往外賣。
那個推銷的人現在也已經掌握了,一會兒就去抓人,連夜訊問,爭取明天之前把這個工廠給端了。形勢很不好啊,那個小老板都賣半年了,跟他對接的一直都是那一個人,你想想這得泛濫成什麼樣?我已經上報給了宋局,宋局明確指示,必須嚴厲打擊。等調查清楚情況,禁毒大隊會領導這次行動,我們從旁協助。
等到把原料來源還有下家全部查清,夏潔肯定是得嘉獎一次,你小子嘛,就得看這案子到底多大了。算上你之後又辦的那些事兒,要是夠不到三等功,那就得累積一下功勞了。”
獎勵是有明確規章製度的,對集體或者個人的同一事跡隻能給予一次獎勵,對同一集體或者個人一年內原則上不重複給予同等級及以下等級獎勵。
王言入警到現在都沒滿一個月,實習期都沒過呢。能減九個月已經是減到頭了,光速轉正不現實。一年轉正警察的現場執法能力都不讓人放心,他這三個月的那肯定更不放心。上級領導,不是王守一這個直接領導,他們隻知道彆人嘴裡的情況,而不知道王言真實的能力,王言也夠不著上級領導。
嘉獎可能每年都有一堆,但到了三等功就比較稀缺了。這也是市局能拍板的,最高的獎勵。二等功得省廳批準,一等功更是得報到部委批準。
“這都是小事兒,打擊違法犯罪,為人民服務嘛。”王言無所謂的擺了擺手,笑道,“而且我明確記得,公安機關人民警察獎勵條令上寫的清清楚楚,’密切聯係群眾,熱情為群眾服務’也是重要的一條,此外我應該還占了‘預防和製止犯罪’、‘秉公執法、清正廉潔’。
等我今年把司法考試過了,拿個證,還能占上一條‘執法規範化建設’,要是全部走訪一遍咱們轄區,我再總結一下工作經驗,寫上幾篇論文,就用咱們之前說的‘八裡河辦法’,往人民公安、公安研究之類的期刊發一發,尤其是寫一篇紮根基層深入群眾的文章,給求是投一下搞。
要是求是刊錄了我的文章,所長啊,搞不好明年我都能成英模了。到時候你被提拔成正處,穿著白襯衫……”
一開始王守一還笑眯眯的欣慰點頭呢,可聽到王言越說越不著調,屬狗臉的直接就瞪上了眼,一臉的嫌棄,沒好氣的擺手。
“你快閉嘴吧,我發現李大為都不如你這個嘴,讓你說的好像警察多好乾似的,趕緊消失,不願意看你這個臭小子。”
“看著了吧,夏潔,什麼叫口是心非?”
王言對著夏潔挑著眉,不等王守一說什麼,乾脆的轉身走人,夏潔想要跟王守一說什麼,卻見王守一揮著手,也便跟在王言的身後離開。
她是想說不用給她嘉獎,但是又想到了先前趙繼偉就因為跟著王言一起撞到了殺人現場,就減少了三個月的見習期。所裡人都說呢,如果當時趙繼偉挺住了,跟王言一起彙報,可能也嘉獎了。就算不嘉獎,也得如同王言一樣,減少九個月的見習時間。
眼看著王言提著八件套晃晃悠悠的,王守一好笑的搖著頭,這小子厲害是厲害,可是也根本沒法管……
進了樓內,還是一派繁忙的樣子,李大為、楊樹、趙繼偉三人都沒有出警,跟那寫著永遠寫不完的材料。
楊樹沒出警,曹建軍當然也在,正對王言點頭示意呢。自從上次罵了一頓之後,曹建軍不說變了個人,但還是有些改變的。王言聽楊樹講過,現場執法的時候,態度都好了不少。而且不值班、沒行動的話,每天九點多鐘準時走人,趁著孩子還沒睡,回家陪陪老婆孩子。
算是一個好事兒吧,王言也笑嗬嗬的對著曹建軍揚了揚頭,好像之前給人家都嚇哭了的不是他一樣。
他是不信人的變化有那麼快的,但給曹建軍八個膽子,也絕對不會想不開的存在暗中使壞報複的想法。因為拋開他本身的能力,他除了警察的身份之外,還是一個有錢人。他不尊重王言,也得尊重那些錢所能引動的能量。
曹建軍就是在這裝,也得裝成有改變的樣子。否則沒有絲毫變化,還是那麼小心眼,有功搶,有責推的樣子,什麼時候把王言搞的嫌麻煩了,那曹建軍也就完犢子了。他的願望會實現,他的下場不太好。
王言甚至還仔細回憶了一下,哪個任務目標最慘來著。想來想去,想起了一代電梯戰神的丁青,那是一個不識趣不懂事兒的,純純的反麵典型。
“吆,言哥,夏潔,回來啦?我可是都聽說了,你們今天抓了兩波人回來,還有一波涉毒啊,還是有製造工廠的,又立功了啊。”李大為的羨慕寫在臉上,“夏潔也是,第一天出去就立功了,你們這是什麼運氣啊?”
不用王言說話,夏潔就開了口:“我跟你說,李大為,你就是嘴硬。之前我還跟你一樣的想法呢,可今天我可是眼看著的,那個人抽了電子煙,王言過去就聞了一下,直接就確定那人的電子煙有問題。雖然我們一開始進去的時候,那個人的表現確實有些慌,但是他要不承認,轉移了話題,誰會往彆的地方想?”
“那是沒讓我碰上,要不然憑借我敏銳的觀察力,肯定也能發現。”李大為繼續嘴硬。已經在武力上被製服了,但他還是不服輸的。承認彆人優秀不難,承認身邊的人優秀很難,因為那實在太傷自己了。
不過李大為也就是嚷嚷著不服,是有心超越的那種,而不是隱藏著陰暗的心思,想要給王言使壞的人,這點還是不錯的,就是嘴欠了一點兒。
“不用著急,以後有機會的。不是說好了嗎,等夏潔跟我走訪完了新城奧府,你跟著我,到時候你好好展示一下你的觀察力到底是怎麼敏銳的。”
王言笑嗬嗬的,羨慕令人質壁分離,可以理解,他看向了邊上一臉錯失功勞模樣的趙繼偉,問道,“繼偉不是跟著程所去出警了嗎,感覺怎麼樣?”
趙繼偉歎了口氣:“不怎麼樣,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兒,跟咱們走訪社區也沒什麼不同。而且我們出警的情況,都是已經激化了矛盾的,罵的那叫個難聽,還有打起來的,臉都抓破了。
唯一算是案子的,就是抓了個小的按摩店,逮了幾個賣啊淫的女人,還有開店的老板。那幾個女人都四十多歲了,臉上抹的老厚,長的也不好看,一次一百多塊錢,還抓了個六十多的大爺……”
說起年紀,說起價錢,趙繼偉臉上有些無奈……
社會發展攀升的不隻是普通的物價,時間摧殘的更是每一個不同的人,摧殘不了的,是那顆想看腿的年輕的雄心。
王言搖頭笑了笑:“自己好好整理一下心態吧,按照你想的,就算是讓你乾刑警,那也是大相徑庭,還是有很大的落差。”
趙繼偉想乾治安警察,但是乾上了又發現也就那麼回事兒,還不如跟王言一起溜溜達達的去入戶走訪呢,熱情一下就消耗光了。他還是幻想著當神探大殺特殺呢。或者是跟港片演的一樣,威風的出街打擊犯罪之類的,就是沒想著一天天儘是處理一些狗屁倒灶的事情。
趙繼偉長出一口氣:“我要是也跟著你就好了,也能跟著立功了。”
“來,這是咱們轄區還沒破的四起命案的卷宗,你看看你能不能給破了。”隨手把趙振東的卷宗分出來放到夏潔的桌子上,王言對著趙繼偉擺了擺手。
“哎,我也看看,好奇著呢。”李大為走過來翻著卷宗,楊樹也好奇的走過來,接著就是趙繼偉。
不用王言趕人,這三個小子便十分默契的一人拿著一個案子,回去坐在桌邊翻看起來,活也不乾了,就想看看真正的懸疑命案到底是個什麼樣子。
已經破了的案子看記錄,和沒破的案子看卷宗,那絕對是兩碼事兒。因為在雄心萬丈的年輕人的想法裡,破了的案子是彆人的功勞,沒破的案子誰說不能是自己的?
王言懶的理會他們,去找了張誌傑要了上午抓的非法占有案子的那個打包箱,拿著提取指紋的工具就開始提起了指紋。
刑事案件是需要完整的證據鏈來支撐的,有先前的入口處的車輛出入視頻,有電梯刷卡記錄,有執法記錄儀的記錄,再有箱子上韓天全和呂淑珍兩人的指紋,以及合理合法合規的訊問監控、筆錄,這是把兩人釘死到侵占罪上的。
無外乎就是他們找律師辯護,儘量的將韓天全的罪責辯護的輕一些,早一些出來。
這一係列的事做完,等到呂淑珍從監獄裡出來,差不多就是一個本還算和諧的家庭破裂了,因為他們一定會翻舊賬,一定會在互相的身上就這一次刑事犯罪找責任。那場麵就是兩個貪心的人,都不承認自己的貪心,並非要找出誰更貪。
顯然,這是一個悲傷的故事。無論是對他們這一對本來過的還挺好的夫妻,還是那個十五歲的孩子,都並不是一件好事。
但更顯然的是,跟王言這個抓人的警察是一點兒關係都沒有的,隻是他們自作自受。反正就這樣的選手,王言必定是有一個抓一個的,以後再犯再抓。不想好好過日子,那就彆過了。
提取指紋很快,比對指紋同樣不慢。因為這一次是有目標的比對,直接找到喬安、吳倩、韓天全和呂淑珍的指紋對照就可以。
按照正常情況來說,這些東西上隻會存在這四個人的指紋,如果存在其他的指紋,也不是不能解釋,畢竟有朋友來家裡坐坐,隨便的摸索一下也是可以說的通的。畢竟家裡的擺件,按照常理來講,擦拭的並不是很勤快,或者可能乾脆就不擦拭,尤其還是兩個年輕人住的情況更是如此,上麵附著的指紋還是能保留很長時間的。
但是如果有陌生的指紋出現的頻率比較高,指紋的完整度比較大的話,那就多多少少有些問題了。尤其他們的箱子是放在了臥室裡的,按照正常情況來講,那些東西就是擺在了臥室裡。朋友來家裡坐坐,即便關係很好了,一個男人,應該也不會過長時間的呆在臥室裡才是。
是的,這又是一個悲傷的故事。王言發現了一個名為鄧俊揚的二十四歲的男人的指紋,出現在了這個箱子中的絕大多數物品上。
本來王言是不會把這些東西都掃一遍的,他隻要掃一下塑料打包盒的蓋子,掃一下裡麵價值比較高的物品就可以。但是發現了這個多餘的指紋,本著廣大男同誌們統一戰線的原則,王言最終多花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將所有的東西都掃了一遍指紋。並且用了三十多分鐘的時間,比對出了這個多餘的指紋。
王言雖然姓王,但是細究下來,他其實還真沒乾幾次這種事兒。即便當年年輕時候的顧佳,他也是等著夫妻關係破裂了之後才拿下的。唯一算是有些沒品的,還是之前在春風十裡不如你之中的蕭紅,這是實實在在當了一把曹賊的。但還不是他有意的,而是蕭紅報複秋水,主動湊上來的,他沒抵抗……
“張哥,那個喬安的電話你給我一下。”
“怎麼了?”張誌傑在這準備材料呢,之前的上頭電子煙已經交給**跟進了,接下來聽**的指示就可以。
“我在那個箱子裡發現了不少的指紋,其中有一個指紋出現的特彆多,比對出來之後,發現是一個二十四歲的男人,叫鄧俊揚。”
“哦……嗯?”張誌傑習慣性的答應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驚訝的看著王言,“你是說……”
“那些東西應該都是放在臥室裡的,而這個鄧俊揚才二十四歲,我看了一下,這個鄧俊揚的母親跟喬安的母親並非同一原籍,喬安二十六了,還開著五係的車,應該也不會跟比他小兩歲的人關係這麼近吧……”
張誌傑嘖嘖感歎,轉而問道:“你想告訴他?這事兒可麻煩,要是之後他們倆分手了,這喬安的條件那麼好,那個吳倩我看著也是挺驕橫的,說不好她會投訴咱們啊。”
“我拿咱們座機打,反正都有錄音的,發現了其他人的指紋,問問也在情理之中嘛,萬一這個韓天全和呂淑珍還有其他的同夥這麼辦?”王言臉上正義凜然,說的義正嚴辭,他笑了笑,接著說,“再說了,就這種爛事兒,投訴了又能怎麼樣?不痛不癢的,愛投就投吧,沒什麼大不了。”
搖了搖頭,張誌傑:“我跟他說吧。”都是男人,他其實也是傾向於打電話的。而且喬安的條件還挺不錯的,眼睜睜看著他叫這種女人玩了,那感覺還是很不好的。
“不用,真沒什麼事兒,你把電話號給我就行。就是那女的投訴了,我也不會說什麼的,我還能因為這個找她的麻煩?放心吧,張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