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言立了三等功的事兒被廣泛傳播,主要就是先前在派出所門口搞了老大的陣仗,往來的人民群眾拿著手機各種拍攝轉發,之前王言入戶抓逃犯的事兒才過去十多天,人們雖然淡了,但還沒忘呢,看著王言的臉都認識呢,這使得王言的名頭又一次得到了傳播。
八裡河這邊的環境還是比較獨特的,以前幾個村子都是連在一起,後來拆遷之後,很多人都住習慣了八裡河,加上開發商會蓋一些安置房,這裡還是有很多原住民的,不過總體來講,占據多數的還是外地的二三十歲的人在這邊買房落戶,或者是因為八裡河的租金相對便宜,市裡工作的人選擇在這邊租房。
而此前的那些村子的人,或多或少其實都是認識的,搞不好還得有點兒親戚關係。另一方麵,東寧村年年嚷嚷著拆,也有不少人買房都選擇在八裡河。他們不確定東寧村什麼時候拆,但是都很確定會拆,所以手裡有錢的也有底氣買房子,十年八年無所謂,先享受著,賬最後肯定是能平。
所以王言在東寧村的情況,不止在新城奧府有流傳,在整個八裡河其實都有傳說。甚至已經有八裡河其他小區的人,或是加了王言的威信,或是給他打過電話谘詢問題。
這種情況,就是東寧村的人把他誇上天了,讓遇到困難的群眾,將一部分的希望放在了他的身上。
這一次的他發現了關鍵線索,使得東寧村的兩個被拐的孩子被救了回來,這比之前抓那個一直偷了許多年的小子帶來的震撼要更大。因為沒偷到自己身上,東寧村以外的人的共情能力要差很多。但是丟孩子這事兒,隻要想一想就心疼的厲害,他們會好奇的跟人打聽經過,轉述傳說會導致失真,但同時也會讓王言的形象更高大。
甚至東寧村丟孩子的那兩家人加的各種尋親互助群中,知道了這兩家的經過,都希望那兩家人能幫忙聯係一下王言,希望王言可以幫助他們看看監控錄像。這些都是在人流密集的地方丟的孩子,既然王言能看出來一個,未必不能看出來兩個,一絲一毫的希望他們都會抓住的。
但是他們沒有當時全部的監控錄像,都是全國各地的人,王言一個小小的派出所民警,就算是有心思幫他們看,也沒辦法跨那麼遠的區域去調資料。
而且還有另一個重大的問題,光明區的好說,大家都算是自己人,但凡是跨個區,那性質立馬就不一樣了。他們累死累活的看不出來,你一個小民警多啥呀?幾個意思?
其實他從監控裡找到了問題,分局的人也是不高興的,畢竟他們翻來覆去沒有發現線索,卻被王言在監控裡看出來了,那不是說他們工作能力差勁嘛。要不是他們有功勞,回頭王言要是有什麼事兒去分局都得受白眼兒的。
當然了,要誰敢給王言甩臉色,那時候應該是‘小民警大鬨分局’的戲碼,王言能罵死他們,讓他們感受一下曹建軍的痛苦。嫉賢妒能,這是很大的一個賤病,不是關鍵時刻都是瘋狂拖後腿的選手,就彆說關鍵時刻了……
所以王言拒絕了,光是一個跨省調閱案件資料的事兒他就辦不了,而且就算能調,開了這個口子,他也不用乾彆的事兒了,一天就在所裡看監控吧,畢竟那麼多的家屬呢,他怎麼看的過來。領導不滿意,那些丟孩子的家屬也不會滿意,會質疑他的能力。
況且他自己還是一堆的工作乾不過來呢,也沒有那個精力。
新城奧府的工作更好做了,雖然夏潔的能力肯定還是不夠,但是聊天已經能夠控製到三十分鐘以內了。就是聊天的過程不太愉快,因為她總是在提問,一句兩句還可以,多了就會讓人反感,有一種被訊問的感覺。
還是王言在旁邊壓陣,這才讓夏潔的走訪順利很多。
就這麼一天天的過著,轉眼就是平安無事的一個星期過去,王言也總算是在這一天把那四天的監控做好了增強。
相比起原來的清晰度,總算是能大致看清楚人臉了。要想完全看清,還是要角度截圖,專門的再近一步的做增強。
王言手拄在桌子上撐著下巴,開始看起了監控錄像。
根據卷宗的記載,趙振東也沒乾什麼正經事兒,就是買些東西,路邊吃個飯什麼的,王言仔細的從後往前看,趙振東最後一次出現在監控裡的時間是十二號的上午,當時也沒什麼特彆的樣子,就是好像心情很不錯的叼著煙晃晃悠悠的壓馬路,一直到徹底的消失在畫麵之中。
這當然看不出什麼關鍵的東西,王言繼續耐心的從九號的各個路口的視頻開始看。
不過這也說明了一個問題,之前的那個大爺信誓旦旦說是距離失蹤四天,他是最後一個看到的,是錯誤的,這就是記憶模糊了,還當真事兒一樣。
這時候已經是九點多了,李大為惱火的跟在陳新城的身後一起走了回來,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噸噸噸的喝水。
埋頭寫材料的趙繼偉好奇的問道:“怎麼了?這麼大的火氣?”
“彆提了。”李大為長出一口氣,開口說道,“今天我跟我師父一起,處理了一個七十多的老頭在公交車上騷擾帶孩子的婦女的事兒。給孩子嚇的驚厥進了醫院,結果那個老頭倒好,也往地上一躺進了醫院,還訛上了人家婦女一家,要他們賠錢。結果一套檢查做下來,得了好幾年肝硬化了,感情這是耍流氓碰瓷來了。
你說七十歲的老人還不能拘,耍流氓就隻能這麼看著。這還不是氣人的,最氣人的是,我跟我師父剛才去找了那老頭的兒子,想讓他去接一下,不能把這老頭砸咱們手裡啊。結果你們說怎麼著?那兒子不認老子,還給我拿了一個他們自己寫的斷絕關係的紙。死活就是不管,還要投訴我師父我們兩個。言哥,你們說說,天底下有這樣的嗎?”
見王言笑嗬嗬的抬頭看過來,李大為問道。
“你這不是純純雙標嗎?”看著李大為瞪大了的小眼睛,王言笑了笑,“怎麼著,身上的警告處分這麼快就忘了?你大馬路推搡你親爹就行,彆人不管親爹就不行?你有理由,彆人就不能有理由了?
那好,我現在指責你,不管怎麼說,李易生都是你親爹,沒他哪來的你啊?不管因為什麼,都不能那麼對他。你看看,急了吧,臉都青了,你還說人家呢?”
這是原劇裡中的事,混蛋了一輩子,到老了,有大病了,怕死了,這就變著法的找事兒,想找兒子照顧了。正如李大為說的,真砸手裡一段時間,李大為給老頭端屎端尿的伺候著。
看著李大為的臉色,邊上的夏潔趕緊著在桌子下邊捅咕王言:“行了,我就想不明白了,平時你說話多好聽啊,怎麼一說這些事兒嘴那麼毒呢。”
“言哥說的對。”李大為深呼吸,平複著自己的心情,“我確實做的不對,自我檢討。這裡麵肯定有事兒,要不然好好的誰還能不認親爹啊?就那個老頭無賴的樣,沒病的時候肯定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我得好好查查再說。”
“你看看,李大為同誌還是能聽進去話的。”王言欣慰的點了點頭,“身為執法者,不能過早的下結論,是非對錯自己心裡要有杆秤的。”
“就你大道理多。”夏潔輕輕的拍了一下王言。
“你就說有沒有用吧,我是不是那麼做的?我這可叫知行合一。”
聽見王言的話,隔了個過道的楊樹歎起了氣,李大偉皺眉看過去:“不是,你又怎麼了?”
楊樹沒咋滴呢,坐他對麵的曹建軍一個激靈,稍稍有些忐忑的看向王言。他不知道自己哪錯了,但就是心裡沒底。
“沒什麼。”楊樹搖了搖頭,他當然也看到曹建軍的樣子了,雖然心裡暗爽,但是不想多添麻煩,索性就不說話了。
“說話說一半是最煩人的,拉出去槍斃都不為過。趕緊的,唉聲歎氣肯定有事兒,你說出來讓我們聽聽。言哥水平高,讓他給你解解惑。哦,我知道了,是不是今天咱們在醫院撞上的那個案子吧?”
王言笑嗬嗬的:“說說看,我還能一直跟老曹較勁呐?對事不對人,一碼是一碼,我是不打算搞仕途的,老曹這樣的,他也夠嗆能上去。咱們少說還得一起乾二十年呢,是吧,老曹?”
曹建軍尷尬的笑著,連連稱是,心裡卻是瘋狂的對王言問候著,你才上不去呢,你全家都上不去……
“楊樹,你說你的,沒事兒。”他還得讓楊樹趕緊說,要不然又成他的不是了。噩夢般的經曆,他不想有第二次。
楊樹無奈的歎了口氣,都這樣了,他不說也得說了,“就是李大為說的,今天我跟師父接警,也是一個七十多歲的大爺,遛狗不拴繩,把彆人家的孩子驚到了。結果那老頭裝病去了醫院,他兒子、兒媳、女兒、女婿什麼的,一大幫人在醫院鬨,非嚷嚷著讓那對帶孩子的夫妻賠錢。
我覺得應該用法律的手段,維護那對小夫妻的利益,畢竟被狗嚇到了,還受了點兒傷,得打疫苗,這也得花錢。那個大爺要是不受到懲罰,他以後豈不是要更加的猖狂?但是我師父說,就是要把事情平息,所以在醫院裡糊弄了一下那群家屬,這件事就這麼算了。你們認為呢?應該怎麼做?”
楊樹是理想主義嘛,他總想用法律解決問題,這當然不是錯的,但少了一些變通。不過在原劇中,正是這一次的事件,王守一和曹建軍都在跟楊樹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對錯也不是絕對的,這是對的,但也是錯的。
因為既然有對錯黑白,就要分對錯黑白,而對錯黑白,是根據立場來決定的。作為一名執法者,就看他的立場是站在哪裡的。
李大為搖了搖頭:“你這不是跟我那一樣的情況嘛,七十多歲了,你能怎麼辦?”
“可以起訴他們,讓他們付出代價。哪怕隻是三五百,那也要讓他們長記性。”楊樹說的很有力量。
“大樹,我覺得你想的挺好,但是現實他不允許啊。起訴得找律師吧?得花錢吧?得排隊去法院吧?是,肯定勝訴,訴訟費、律師費都能加進訴訟請求裡,讓那個老頭承擔,但是這中間是不是得要那夫妻倆付出時間精力,擔誤工作?
好,就算起訴了,也勝訴了。那老頭不賠償怎麼辦?強製執行?那就跟今天似的,往地上一躺就裝病,執行的法警有什麼辦法?七十多歲了,要是一個不好,真因為這個事病了、死了,那怎麼辦?這個責任誰來承擔?
而且今天那個老頭的兒女去醫院鬨,他們肯定都是耍慣了無賴手段的。到時候他們去那小兩口的家裡,公司裡,各種的鬨,打著橫幅站在街上,還開直播,你有什麼辦法?
按照尋釁滋事抓他們?那不用說,第二天就是熱搜,全國人民的目光都看著咱們。就是咱們出通報,按照以往的經驗來說,得有一小半的人不信。而且這還沒說領導的事兒,咱們所長肯定得內退,這個局那個局肯定受影響,你自己也差不多了。”
趙繼偉可是跟王言一起行走了半個月的人,而且他本身除了對於立功固執,對於其他的事還是比較活的,如此深受王言熏陶,考慮問題相對來說比較全麵,王言還是很欣慰的。
曹建軍攤著手:“你看看,楊樹,我就跟你說,你那套不行。怎麼處理都是一堆的麻煩,咱們不如快速解決,少浪費時間。”
他是看著王言笑嗬嗬的樣子,這才說話的,要不然他怕被罵。現在他很確定他打不過王言,之前新城奧府抓捕唐洪淵的執法記錄儀調出來了,他看了全程,尤其是一腳就把門給踹掉了,他執行過抓捕任務,有的時候想把門踹開都不容易,彆說把門踹掉了。
“你怎麼看的,王言?”
楊樹的意思是,你剛才不是還說是非對錯要有杆秤嗎,這下你怎麼說?
王言當然明白,他笑道:“繼偉說的不錯,如果起訴,那些事都是很可能發生的。老曹的處理方式,我認為大致沒有問題。我剛才說是非對錯自己要有杆秤,不是非得給人家把對錯分出來,那是分不出來的,沒有人會認為在利害關係中,自己是過錯方。這個道理不用我多說,你應該是明白的。
像這個事兒,最好的處理辦法就是掀過去。為什麼?因為那兩口子受不住。如果事情像你說的起訴,那老頭的家屬肯定鬨,而一旦鬨到了在網上發酵起來,不用想,那兩口子一定會遭受網暴。網絡上的風向,一定會從無賴的老人,轉移到那兩口子為什麼因為這麼點兒小事就抓住不放,讓一讓不就過去了嗎?
由此轉到攻擊這兩口子,他們的電話不消停,他們工作不消停,甚至可能會丟掉工作。他們走在路上,會被人指指點點,他們的家人也會被騷擾,沒有寧日。這個時候你怎麼辦?你讓他們起訴,用他們實現你用法律保衛人民的理想,那麼他們承受網暴你又能怎麼做?”
楊樹皺眉道:“那也不能讓這樣的老無賴就這麼猖狂吧?”
“他們猖狂的根本原因是什麼?是七十歲以上老人,非必要不能拘留。你要解決的是這個問題。你要在立法的根本上,讓老無賴沒有生存的空間。你要想出一個好辦法,在懲治這樣的老人的同時,又能保護住受害者,保護住執法者,同時既不能讓人鑽空子,還要讓法的威嚴公正不丟失。
這是一個大問題,什麼情況下可以拘,什麼情況下不能拘,如果拘了,人死在看守所裡算誰的,等等等等。你不解決這個問題,讓那兩口子去起訴,那麼這老頭也不用乾彆的,就帶著他一幫兒女躺到那兩口子家樓下,不吵不鬨就那麼躺著,你說吧,怎麼解決?法律好使嗎?警察能調解嗎?但肯定不能讓他們就那麼躺著,必須得有辦法,你怎麼解決?
所以你應該努力的往上爬,去提名立法,這是從根本上解決問題的好辦法。至於今天的事兒,最好的處理方法,就是那兩口子吃點兒小虧,就是這麼無奈,就是這麼沒辦法。”
“那要是換了你,你會怎麼做?”楊樹還是不服的,被同齡人說教,被小他三歲,學曆不如他的人說教,誰又會服氣呢?
王言笑道:“那老頭那麼無賴,肯定不舍得給狗辦證打疫苗吧?先找城管把他狗給收了。”
“那那個老頭撒潑耍無賴,肯定裝病倒下,你怎麼辦?”
“送醫院。”
“那他們兒女肯定過來鬨,可能發視頻到網上,還得堵咱們所裡來,你又怎麼辦?”
“尋釁滋事,把他們全拘了。然後在他們身上找事兒,放大,辦他們。這種無賴慣了的,甚至都敢往派出所鬨的人,肯定無法無天慣了,乾淨不了。”
“不可能,所長不可能讓你那麼做。”
“不拘那就鬨唄。”王言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膀,“那是領導的壓力,不是我的壓力,我是無所謂的。”
“那網絡上的輿情你怎麼處理?最後肯定要處理你的。”
“我跟局裡申請,天天開直播跟他們對線講理,轉移矛盾。亂說話的,網暴的,這個時候就得用你說的法律的武器了,我個人起訴他們誹謗,有一個算一個,挨個起訴。
至於上級處理我的事兒,我是按照規章製度辦事兒的,雖然確實不能抓老人的狗,但是抓了確實沒有錯,對不對?隻要站住這個理,用什麼理由處理我?不過就是給我按到八裡河嗎,我本來也沒想搞仕途。不過要是給我調離一線,讓我去檔案室什麼的養老,那我肯定是要鬨一鬨的。”
“那老人要是因為這件事兒死了呢?”
王言皺眉道:“你是學法的,不能問這種無知的問題吧?最基本的因果關係,你得理清了。我是按照規章製度抓了他的狗,他死了是因為生病。隻要不是我抓狗的時候死的,那就跟我沒關係。就是抓狗的時候死了,我也不過是因為沒考慮完全情況,背個處分罷了。”
楊樹沒話說了,因為邏輯是通順的,好像也沒毛病。他很天真的問道:“我也像你這麼做,不行嗎?”
王言笑了:“不行。”
“為什麼不行?”
“因為你的肩膀太窄,扛不住。彆嘴硬,彆天真,網暴的時候你爸媽受的了嗎?你過往的一些小壞事被扒出來放大,你受的了嗎?起訴網暴的人,你有那麼多錢嗎?跟人家對線,你確定你能說的過彆人嗎?轉移矛盾,斷章取義,答非所問,等等等等,你能應對嗎?領導會在乎你嗎?你確定你有跟領導對話的膽量嗎?或者你確定你有為自己爭取的勇氣嗎?”
楊樹沉默了,他有個屁的勇氣,先前曹建軍甩鍋的事兒他都沒發錯,他哪有那麼大的能耐。
王言笑了笑,搖頭道:“你當真了?雖然我確實能這麼做,但是能少一些麻煩,誰願意多找麻煩呐?不過是因為聽起來好像很爽,算是口嗨吧,但太不成熟了,麻煩太大,影響不好。
如果今天真是我處理,我基本也就是跟老曹一樣的選擇,不過不能讓那個老頭躺下裝死。了解了事情經過,直接就讓那兩口子退一步,不能讓矛盾繼續加深。
先把今天的事兒解決了,不給那兩口子找麻煩。回頭就調查一下這老頭的家人,爭取全給他們送進去。沒了無賴的家人,無賴的老人也就無賴不起來了,他還能有心思遛狗才怪了。
你不要說什麼這樣做不對,要讓那老頭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之類的。永遠叫不醒裝睡的人,你想想,老頭他能不知道自己的錯誤嗎?但就是仗著年紀大,兒女可能也有點兒能耐,撒潑耍無賴,無理鬨三分罷了,要不然他裝的什麼病?不就是在那訛人呢嗎?至於他的那些兒女,他們違法犯罪,抓他們有什麼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