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樹長出一口氣:“如果是真的,不管怎麼說趙振業都殺人了,法律明確寫了,故意殺人的,處死刑、無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情節較輕的,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我們是警察,不管什麼原因,他殺人了我們就要抓。
至於趙衛紅清譽的問題,不用我們操心,審判的法官自然會有考量。人心都是肉長的,他們一定會保護受害者的。”
“有功勞的。我跟你們說,這個案子,要是咱們幾個小警察全程做下來,一個三等功兩個嘉獎沒問題。三等功肯定是我的,還得有夏潔一個嘉獎,剩下的嘉獎就落在你們之中了。沒得到嘉獎也沒關係,畢竟參與了案子,我想局裡肯定也得給你們縮減三個月的見習時間。”
李大為臉上的鬱悶尬住了,眼睛都有了光澤,但是沒有說話。
至於楊樹,他又開始懷疑自己,他其實也覺得李大為說的沒毛病……
趙繼偉一直沒放聲,他是絕對聽王言指揮的,而且說實在的,他當然也覺得可憐,覺得不忍心,但是法律在那呢,但是什麼事兒能有他當警察立功重要?
很好的統一了隊伍,眾人早早的九點下班,王言請客吃了燒烤,第二天再上班,正是該死的周一,眾人開始了行動。
王守一去跑了醫院,查詢市內、省內是否有趙衛紅的打胎記錄,雖然不抱希望,但肯定要查的,隻有確定了真的沒有,那才是真沒有。
李大為、趙繼偉、楊樹三人去了四高中,這就是八裡河轄區內的一所高中,早些年的時候口碑不是太好,這是很正常的事。每個城市,總會有那麼幾個拉胯的初高中。不過近些年開發八裡河,師資力量教學質量提高很多,也算是不錯。
十年前一個學生請了個假,這真是小事兒了。而且人流並不是一個多大的手術,術後虛弱是一定的,但其實用不上多久。他們甚至可能隻是在一個周六周日離開的,回頭也不是不能上學。當然那是自家孩子,肯定不能讓上學的,多多少少都得請幾天。
所以趕上周六周日結合一下,請個四五天的假也不是問題。老師、同學走訪一下,總有人會記得。另外還有重要的一點,就是趙衛紅以前學習成績不錯,最後考了個二本,那麼這件事必然是導致她成績下滑的原因。七月份暑假前的考試成績,是可以佐證的。
對於班主任來說,可能記不住學生什麼時候請了假,但大抵是會記住十年前的那個不知道為什麼成績突然下降的孩子……
王言則是帶著夏潔又一次的到了東寧村走訪,想要確定十年前的一個時間段,趙家人是否有不在家的情況,這不比登天簡單多少,誰會記那些東西?除非的是偶然的,恰好有人因為一些事尋到了趙振業的家,要不然左鄰右舍都不見許有記憶。
即便如此,王言還是走訪著左鄰右舍,都是熟人,關心一下近況,再隨口問一問,聊個十分二十分的。左鄰右舍,前院後院,還得再打聽一下村裡跟趙振業比較近的人家,再過去走訪。
功夫不負有心人,快到晚上了,終於在一個六十多歲的大爺家裡,王言有了收獲。
這個大爺名叫徐春堂,跟趙振業家的關係不錯,兩家媳婦能連上親,又是一個村的,走的挺近。
當聽到王言的問話時,大爺夾著白將思索著,哎了一聲:“我還真有點印象,那一年呐,給我媽過七十大壽,振業毛筆字寫的出名,以前過年的對聯都在他們家買的呢。
所以我就想著讓他寫幾個壽字,再寫點兒吉祥話,貼家裡也好看,是吧。我記著那是臨過壽的頭一個星期,正趕上禮拜天,我去他們家找過,不過當時就他們家衛光在,說是有事兒出去了。隔了一天我又找了他一趟,那時候他回來了,給我寫的字。”
“大爺,那大奶的生日是什麼時候,您還記著嗎?”
“你看你,那俺娘生日俺能不記著麼,四月二十七!”
王言笑嗬嗬的誇著大爺記性好,大爺有孝心,並批判了現在的年輕人就記不住,拿出手機打開日曆的應用,翻看著當時是哪一天,大爺說的肯定是農曆。
扒拉了幾下,王言確認了日期,是零八年的五月三十一號。按照大爺的說法,稱死也不過是提前七天時間。現在隻要李大為他們那邊找出來的日期能夠對上,就能認定這個信息為真。那麼就可以按照這個日期,去尋找趙衛紅打胎的醫院。
證明了這一點,就可以把消息上報刑警隊,立馬就是十多人出動。
離開了大爺家,夏潔沉默著一言不發,情緒並不高。大爺不知道他們要乾什麼,自然沒有說謊話的道理,大爺腦子也靈醒,說話條理清晰,說出來的當然有可信度。似乎現在看起來,王言的猜測推理正在成為事實。
亦步亦趨的跟在王言的身後,來到了趙振業、趙振東兄弟倆的房子這裡,夏潔疑惑的問道:“還來這裡乾什麼?”
“看看是不是作案現場。”
“他們家不在村邊啊,這裡前後左右可都是鄰居。而且如果這裡是作案現場的話,那趙振東肯定是回來了,沒道理村裡人都沒印象啊。”
“那幾天一直陰天下雨,趙振東又不是趕在上下班或是吃午飯的時候,本來在外麵活動的人就少,就算偶爾有遇到的,大概也沒心思專門記憶,光顧著走路了。十年前的時候,東寧村裡的路可還不是現在的水泥路,一下雨就是泥地,那可不好走啊。
而且趙振業的信息你也清楚,沒有彆的房子、倉庫什麼的,或者說他們家沒有條件,有一個地方能夠在兩天之內不被人打擾。但是趙振東的家裡可以,他不去找彆人,誰來找他?那幾天經常下雨,更沒人找他了。
儘管之前的專案組可能已經掃過幾遍了,但說實話,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了趙長義的身上,即便他們對這裡有調查,但又能有多認真呢?人是會懈怠的,會放鬆的。而且發現屍體的時候是兩年以後,那時候房子已經往外租了,你說當時的同誌們會不會很認真?
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趙振業報案之前在做什麼?”
夏姐想了一下,猛然抬頭:“房子漏水,他們在修房頂?你是說那時候他們是在清理屋子裡的血跡?掩飾了一下之後,這才去派出所報案的?”
王言笑嗬嗬的對她挑了挑眉,轉身便走進了趙振東的家裡。已經到了晚飯時候,租房子的人正在家,方便了王言辦事。
跟人聊著天,王言在屋子裡走走看看。
東寧村的房子,大致格局都是一樣的,少有家庭新潮的更改格局,即便是改,那也是後來裝修的。但是顯然,對於一個年年喊著要拆遷的村子來說,沒有人願意在房子上過多的投入,基本都沒變化,修修補補的。
王言拉上了窗簾,掏出紫光燈照射著地麵,尤其是牆角床腿等等位置。
水泥地上的血跡的清理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趙振業一家人可以擦的外表可能看不出,畢竟水泥地麵本身就很臟,但王言不相信老趙家的一家人,懂得如何清除血跡。即便之前的趙衛紅學習不錯,但是一個受到傷害的女孩,學以致用的可能幾乎很小。
所以他們更大的可能是,選擇重新抹一遍水泥。但不專業的犯罪,又正是緊張的時候,他們不一定做的徹底。就算是水泥抹的好,外表看不出來,但隻要把地給刨了,以現有的技術而言,檢測血跡並不是多麼難的一件事。隻要他們沒有清除乾淨,就是抹八十層,也能從縫裡檢測出來。
不過很可惜,因為時間的充足,或許趙振業做的真不錯,王言彎腰撅腚的照了半天,也沒能找到什麼異常。雖然沒有試劑,但他的目力也很好,卻什麼都沒發現,看來還是他冤枉以前的專案組成員了。既然這樣的話,那就隻能刨地了,但現在他顯然不能那麼做。
不死心的他又爬到了房頂,尋找了一下修補痕跡,但房頂就是一層黑色的防水沾布,什麼都看不出來。
一通尋找無果後,王言跟租戶聊了會兒天,這才帶著夏潔離開。
才到了車上,點著了火,放起了歌,準備發動小車去吃飯的時候,王言的手機響了起來,是李大為打來的電話。
“怎麼樣?”
“查到了,言哥。”李大為的聲音有些小激動,絲毫沒有昨天晚上說趙振東該死的憤慨,十分主動,“我們找到了趙衛紅的班主任,據她所說,趙衛紅高一的成績非常不錯,是能考上重點大學的,可是在高二下學期,她的成績就下滑了,當時考試是在四月中旬,到了期末更是慘不忍睹,後來又慢慢的好了一些。
我們還找了她的一個高中時期比較喜歡她的男同學,據他所說,在五月下旬的時候,趙衛紅曾經請過三天病假,回來之後氣色也不好。我們還找了另外的一個趙衛紅高中時期的好朋友,在我們沒有事先提醒的情況下,她也說過那時候趙衛紅請了假。言哥,都對上了啊。”
“行了,找地方吃飯去吧,晚上所裡集合,掛了。”
還得是懵懂的青春暗戀呐……王言掛斷電話,轉頭看著夏潔:“你要是一直這樣,是乾不好工作的。”
“我知道,就是現在你的推理成真,我就是忍不住去想,你說那時候趙衛紅一個人得多無助啊?”
“我不知道她多無助,因為無法感同身受,沒辦法體會她的絕望。但是我知道,如果你不能克服這一點,乾不好工作不說,可能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因為一時的疏忽憐憫丟了命。你要是實在看不過去,有能耐你就去改變,你就爬到上麵去立法。沒能耐,那你就適應。不要夾在中間擰巴著,沒有任何的作用。
你現在可憐趙衛紅,對趙衛紅沒有用,而且還影響了你自己的心情。最關鍵的是什麼?是你的這種感覺注定了不會持續太久,用不上幾個月,說不定你都忘了趙衛紅這號人。你現在就是給自己找麻煩,想開一些。能管的事兒管一管,管不了的,彆去想。”
“就你道理多。”夏潔煩躁的擺了擺手:“走了走了走了……”
這是年輕人同自己的良心做對抗,要有良心,但是更要考慮實際情況,如何能在社會蹉跎中,保留良心,是許多人都要麵對的挑戰。
對於趙振東案,對於趙衛紅的遭遇,王言當然也是覺得可憐的。隻不過正如他所說,他現在是執法者,規則就在那裡寫的清清楚楚。若他沒有發現也就罷了,發現了也不會幫著隱瞞。
而且另一方麵來說,趙振業肯定不會判死刑,稱死就是進去蹲九年,換一個此後一家人放心的生活,在王言這個外人看來,對他們一家人其實也是值得的。要不然這案子一天不破,隔上個一兩年就得拉出專案組來調查一輪,他們的精神壓力是相當大的……
王言樂嗬嗬的開動小車車,跑了大老遠,帶著化悲痛為食欲的夏潔,吃了一頓有四級高段水平的大肉麵,香噴噴……
回到派出所已經是晚上八點多,王言等新人,和王守一、**兩個派出所領導,重新梳理了一遍案情,並彙報了一下今天的調查結果。
王言說道:“現在我們從兩方麵獲得了同一個時間範圍,放寬一下時間,那就是在零八年的五月中,到五月末,在這半個月裡,趙衛紅曾經有連續五天的休息,並且隨同趙振業、孔莉萍二人消失過兩天時間,並且在趙衛紅重回學校上課後,身體、精神狀態都不太好。
而據趙振業所說,六月十四日報案失蹤的當天,他是去到了趙振東的家中,發現無人並且房屋漏水,他們修完了房頂之後才離開。結合時間判斷,我認為作案現場就是在趙振東的家中,因為……可能得把地刨了,或是刮下來一層,找分局的痕檢人員做檢測。
下一步嘛,既然所長沒有在公立醫院找到打胎記錄,那咱們就隻能投入人手,梳理一下十年前有條件做人流的私人診所、醫院,而後逐一走訪排查。另外我建議同時把趙振東家的地給刨了,先做一下檢測。這兩點,一個是動機,一個是行為,不論哪一個證實了,這案子基本就算是破了。”
**安靜的聽完了過程,這都驗證了時間,他已經相信了九十九,剩下那個一就純是意外了,他驚訝的看著王言:“你小子是真行啊,我記得你剛來的時候跟我去抓賊,晚上咱們倆還聊呢,這才過了不到兩個月,你就先破了一個命案?而且已經做到了這種程度,基本沒有刑警隊什麼事兒了,三等功穩穩的。你來咱們所啊,真是屈才了。”
“破案都是順帶的事兒,主要我是想深入群眾,踐行為人民服務的精神。”
“要不說你覺悟高呢。”
王守一笑眯眯的點頭,可憐歸可憐,但他從警這麼多年,見的太多了,沒什麼波瀾,如果非要說有的話,那就是他的退休待遇向副處邁進了堅實的一步。
“要這麼大範圍的走訪排查,憑著你們幾個肯定是不行的,咱們所裡也抽不出那麼多的警力。抓人還行,這種事兒太占用警力,咱們還是得找刑警隊。要是真的讓咱們一己之力給破了,羅隊臉上也不好看,他的壓力不小,對咱們所也不錯的。”
王言點了點頭:“那是肯定的,咱們也沒這個權限呐。不過如果最後真的是我推理的這樣,功勞的事兒可得說一下啊,所長。我倒是無所謂,但是夏潔他們這裡你得爭取一下,可能今天一天的工作微不足道,但說什麼都是一個八年沒破的命案積案,嘉獎要不下來,那也得給他們減減見習期,這個事兒宋局就能定。咱們都是優秀的青年警察,早日轉正,早日執法,早日貢獻青春力量啊。”
言哥向來是厚道的,信言哥,得進步嘛,照顧照顧小老弟,言哥不白叫的……
“臭小子,還用你跟我說啊?那咱們自己的人,該得的功勞肯定不能少了,要不然你看我拍不拍宋局的桌子。”
王所長不滿的哼著,帶著三分傲嬌,他這個分局局長的師父,現在腰杆子是越來越硬了,自打王言來了,宋局就沒再當逆徒,舒服的很……
在王言等人的馬屁聲中,沒用**打電話,王所長親自出馬,一個電話就打給了羅隊。
掛斷電話不到二十分鐘,羅隊就帶著兩個手下殺到了所裡,聽過了王言又一次的梳理案情以及現在掌握的所有情況,確認了可信度,真實性,說了句交給他們了之後,人就風風火火的撤離,當晚就又一次拉起了專案組。
第二天上午就給趙振東家裡的水泥地給刨了,要不是考慮到影響租戶休息被王言攔下,當時聽完案情羅隊就要搖人刨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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