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確有此意。去歲你拜永叔為師,當時永叔便送了你的字帖過來,叫老夫評點一二……”
範仲淹說著不錯,卻是根本沒有同王言討論變法的事情,而是講起了他印象中的王言,從歐陽修炫耀寶貝弟子開始,一直說到了王言在京城中的許多事情,最後還拿出了一本盜版的‘王言說’來,同王言論道起來。
但其實範仲淹也在跟王言討論變法,因為學說就是立場,王言的學說既然是思想理論指導,那麼內核自然是主張變革的,不過在學說之中,他主張的是改變自己,改變思想。
落實到日常生活與執政方針,那也是要滲透他的主張。畢竟他的核心主張就有知行合一,道都立起來了,他‘不行’是不行的。
這裡是範仲淹在杭州的宅院,誰是知州,誰就住在這裡,屬於是杭州知州標配的公務房。
這次的見麵屬於是兩人的私下交流,但是範仲淹到底是知州,王言到底是通判,這一場見麵也有拜碼頭的意思。
既是長輩對晚輩的考較,也有上官對下官的試探。
當然對於範仲淹來說,肯定還是前者更多一些,他看的是王言的品性、能力,完全是提攜後進之舉。畢竟他不可能在杭州呆多長的時間,政策完全落實不下去,大體也是跟歐陽修一樣,地方官、地方大戶不給他找麻煩,落實好他交代的事情,他就不收拾彆人。
他也不可能在這裡搞什麼變法,但凡動作大一些,他就得繼續啟程,開始新的旅途。所以他也就是看著有了出色的年輕人,接觸接觸,提點提點,為著他效忠的大宋留下一些人才。
所以一直論道至中午,吃過了午飯,大家開始喝茶水消食,考較了王言學問基礎,理論基礎,以及大致的把握到了王言的一些品行,範仲淹很隨意的結束了論道,開始了新一篇的話題。
“子言通判杭州,未知先前可有了解過杭州情形?”
“不曾。”王言搖頭說道,“學生在往京參考之前,就隻在揚州城附近活動。現今也不過是經停了蘇州遊玩三日而已。雖然家中有經營商隊,所知不過本地幾家大戶,個中詳實情形,一概不知。”…。。
範仲淹輕啜了一口本地炒製的龍井,問道:“既如此,子言通判州事,欲如何行事?”
“兵法有雲,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首要當在了解杭州實情,主要在於戶口、土地、歲入幾何,而後方能行事。”
“如何行事?”
“清查田畝、隱戶,加征商稅,裁汰廂軍。”
範仲淹到底是泰山崩於前麵色不變的一代大佬,聽見比較看好的後輩說出了如此找死的話,也就是抽了抽眼角,手稍稍抖動了一下下,濺出了些許茶水而已。
穩穩的放下了茶杯,範仲淹掩了一下濕潤了的袖子,說道:“可知我慶曆舊事?”
“自是知曉。”王言笑道,“不過學生非是變法,而是施政地方。”
“通判職責何在?”
“與知州同領州事,一同簽押公文,掌兵民、錢穀、戶口、賦役、獄訟等事。監督知州,推舉州官。有時時上書官家之權。”
嚴格說來,通判是一州的二把手,當然這是名義上。一把手、二把手還是其他的幾把手,都是看人的。坐不住位置,掌不住權柄,管不好手下,幾把手都是白費。
好比他的土豪老丈杆子,盛是不攬權的,同知州一團和氣,同其他州官一樣是一團和氣。就安安穩穩的做好他的本職,誰也不得罪。這樣做官,他怎麼可能坐實二把手的位置,權力基本都是下放的。
範仲淹搖了搖頭:“兵民、錢穀、戶口、賦役、獄訟等事,皆要與知州相商,非你一言能決。且具體職司,亦要與知州相商,與你兵民,便是兵民。不與職司,便是空頭通判。你講施政地方,然則落在朝堂之上,便是私行新法,禍亂萬民,動搖國本之舉。子言,切不可操之過急。”(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