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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8章&nbp;孕育下一代
“江南好,最憶是杭州啊……”
範仲淹負手立於錢塘江邊,話語之中無儘感慨。
已是皇祐三年秋,範仲淹在杭州已任了兩年多,這個時間,比起原本是要長了很多的。但再長,也有離去的時候。年前京城來了調令,升戶部侍郎,移知青州。
青州乃是京東東路所在,臨近河北。原本範仲淹這時候身體已經十分不好,因為不耐北方寒冷,乾了一段時間以後轉而跟趙禎求知穎州,而後範仲淹帶病上任,最終病死徐州。
不過現在範仲淹的身體還是很好的,這得益於兩方麵的原因。一方麵,是因為王言,另一方麵,也是因為王言。
一者,王言給範仲淹調理了身體,又傳了鍛煉身體的功法,食補、藥補其上,調養的很好。二者,則是杭州權柄皆係王言一身,範仲淹這個知州成了打下手的,工作輕鬆。再加上王言在杭州乾的事兒,是他一心想要的變法圖強,而且還成功了。整個人的精氣神,一下拔高了數倍,又有了心氣。
現在即將離開,竟是透著一股滿腔壯誌的奮發雄起之勢。
王言笑道“學生觀範公壯誌再起,實乃大好事一件。然則杭州之事,範公皆知,殺人之法實在太多。並非必要圍殺,其乃不得以而為之下策,暗殺、毒殺如此種種。範公欲在青州再行杭州之事,實在萬難。範公切莫急躁,縱是杭州亦是未儘全功,範公必要三思而後行。”
範仲淹斜睨王言,哼了一聲說道“老夫如何不知?”
“也是為了範公的身體著想,範公如此年紀,何必過分操勞?且江山代有人才出,範公也要給學生等後輩做事的機會。一代人,總不能把幾代人的事都周全。”
“老夫不動田產,隻想收收清潔費。到時也如杭州這般,全州大興土木,雇傭百姓做工,總能讓人的日子好過一些。”
“堯夫兄這回可是不在身邊了,學生跟堯夫兄說了,範公還能再活十餘年。範公可不要太過勞累,若是誤了壽數,學生如何與堯夫兄見麵?”
“行了,老夫的身體,老夫最是清楚不過。倒是你啊,到了年底你也該上京了,杭州這邊必要安排好,不可使其再有反複。”
“範公安心,我道昌隆,任誰來此都是不得不從。範公此去千裡,舟車勞頓,範公慢行。”
範仲淹含笑點頭,重重的拍了拍王言的肩膀“老夫去也。”
“恭送範公。”
範仲淹擺了擺手,經人扶著上了王言送給他的舒適的馬車,早都準備好的隊伍緩緩的啟程,北上而去……
王言恭敬的拱手送彆,直到隊伍遠去,人影變小,這才又負手而立,望著遠去的隊伍,頭也不回的說道“散了。”
後邊的州、縣兩級官吏,皆是恭敬的對著王言的背影行禮,應聲而走,獨留王言一人立於江頭,目送著範仲淹遠去。
眼下的杭州,相比起兩年以前已經是大變樣。豪門大戶的存在,可不是什麼所謂的地方支柱,更加的不是什麼經濟活力發動機,相反,他們是一切發展的阻礙。沒有了大戶作梗,杭州隻會更加的繁榮。
經過了兩年多的大建設,杭州境內的水利重新梳理了一遍,充分考慮了儲水、泄洪的要求,此外還弄了許多的水車、磨坊之類,給土地澆水之用。
境內陸路的官道,全都拓寬、硬化的修整了一遍,各縣城之間,縣與村之間,各種的大路、小路修了不少。肯定沒有做到全部都修完,但那隻是時間問題而已。畢竟杭州不缺錢,儘管每年上計的數目比之前多了很多,但是留下來的自然也很多。
王言當然是一點兒不省錢的,有多少花多少。擴建常平倉,大規模的建設村學、縣學,補貼學資、教資,建設憐孤院收攏老幼,減免稅賦,給各級官吏發獎金之類……
如此種種下來,杭州建設的更好了,百姓更加的富裕了,商業營收更加多了,商稅以及附加的清潔費的數目也在增長。
得益於王言掃平了舊有的豪門大戶,又嚴格限製土地流轉,如今杭州六成的土地都是公田。而這些田也都是普通的百姓在耕作,再加上王言放開了百姓在州內的通行,他們農時種地,閒時在外打工賺錢。
如此百姓過的好些,有一定的抵抗風險的能力,再算上吏治相對清明,大戶上下其手的機會少了很多。尤其王言還在那呢,心存僥幸的人很多,但是死的也很多。
但是同時他們的田地又要交重稅,還必須要有人種,收的田租還隻能一成,敢多一點兒都要辦他們。大地主又都被王言破家滅門,小地主又不敢打土地的主意。所以一來二去的,他們自然的也就更加注重到了商事之上。
之前的眾多大戶的資產,都被中小地主接手。如今杭州百業繁榮,他們在土地上沒奈何,也隻得好好經商。如此便就又競爭起來,促進了技術的發展進步。
如此,杭州的豪門大戶由以前的地主,向著商業資本的方向過渡。
當然,這幫人肯定不會那麼有出息的。受限於思想認識,他們總是忍不住的盯著那一畝三分地。哪怕盯著那一畝三分地,也沒有人想著要去開拓外麵的土地,尋求土地的增量,而是玩命的爭奪有數的存量土地。遠的還不去,就在鄉裡。若是做了高官,那就是在京城和老家,大量的兼並土地。
不過如果換成‘鄉土情結’,倒是也能說的通。
究其本質,他們也不是在控製土地,而是通過土地去控製人民,掌握權力,畢竟人才是權力的來源。能掌控多少人,就有多大的權力。
所以哪怕王言對大戶進行了更新換代,進行了一定程度的改造,他們也還是會繼續的琢磨著怎麼把公田變私田,怎麼把彆人的地,變成自己的地。
這是王言要在更高層次解決的問題,杭州一地若不能自成一國,那就是改變不了的……
總而言之,眼下的杭州仍舊有很多問題,但是社會矛盾儘數被壓了下去,若是沒有意外,不遭玩命的盤剝欺壓,安穩個百八十年沒什麼大問題。
也是因為如此,王言跟範仲淹才多留了許多時間。因為京城的趙禎和其他的大臣們,有些害怕反複,再生變故。反正王言牛逼,他留下能鎮的住場麵。
當然另一方麵的原因,也是因為沒有人想來給王言當上官。所有人都明白,他們在杭州就是吉祥物,哪怕王言走了也是如此。但凡他們敢有什麼動作,說不定王言就要找事兒辦他們了。
對於王言搞事兒的能力,他們是不懷疑的。王言在杭州呆了兩年,從兩浙路,一直到京城,拉下了不下百人。就此來看,王言可比那些圍殺他的大戶的膽子更加的大,屬於孤臣,不睦同僚。
儘管不想承認,但是很多人對王言有些畏懼卻是真的,戰績太剽悍。想到要跟王言爭權奪利,他們也哆嗦。個人能打,手段還高,膽子還大,真的拿命玩,很多人認為王言是瘋子。
這就造成了,即便現在範仲淹走了,但是熱門搶手的知州位置,仍舊是空置著的。選派人手來知杭州,還在不斷的商議。
這裡麵也是有一番鬥爭的,改革派的人想來繼承王言的位置,但是保守派的人不讓,可是保守派的人又不敢來。
怕王言是一方麵,把杭州大好的局麵搞砸了,那就是另一方麵了。王言隻乾了兩年,杭州上計的稅賦就乾到了隻落後於四京的位置。很多人是沒這個信心的,所以他們不敢來。
做官麼,就兩點要求。一則穩定地方、不使生亂,二則搞錢。做好了這兩件事,前途肯定差不了。若是過程中再輔以逢迎奉承,溜須拍馬,再有些眼力,站好位置,那就是官運亨通了。
也是如此,王言要等到上繳了今年的稅,完結了今年的工作,待到選出了新知州、通判以後,他才可以離開。不過他入京以後的位置,仍舊在議。
因為他的位置也不好安排,本來那麼多人都排隊當官呢,位置確實少。但他又太牛逼了,做的事情太大了,足夠破格提拔。保守派倒是想把王言高配,安排個清閒崗位,但是趙禎和改革派的人都不乾。能搞錢,還敢整人,上好的刀子。如此人物,怎麼能閒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