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言掄起了刀,砍在了三個方麵。
一是作奸犯科、違法亂紀,二是開始收他專屬的清潔費,三則是清丈田畝、清查戶口。
這三點,每一點都是讓人激烈反抗的,何況三件事一起做呢。再加上這裡是邊區,官府的行事風格都已經很狂野了,大戶們隻會更狂野。
但是沒關係,因為即便是三件事一起做,其實主要圍繞的還是作奸犯科、違法亂紀的事。畢竟先把人解決了,把挑頭反對的人解決了,剩下的不論是清潔費,還是田畝、戶口都是順帶著的事情。
反抗有廂軍鎮壓,殺無赦,若是跑路那就不管了,愛往哪跑往哪跑,反正家業就在那裡。這時候可沒千年後那麼靈活的金融係統,財富可以成為一串數字,很短的時間內就可以繞地球一百八十圈,最後無蹤無影。
如果非要分個三六九等,王言喜歡認命不反抗的,其次喜歡跑路的,最後沒辦法了,也隻得對付反抗的。因為要對抗,就要動刀兵,就要有傷亡,他就要撥出一筆錢糧撫恤,這就不太好了。有這個命,去前線尋釁多好啊。
所以王言奉行的,就是犁庭掃穴,是秋風掃落葉,以最快的速度,最小的傷亡,鎮壓境內大戶。
他坐鎮膚施,一道道命令發布出去,廂兵分散成八支千人隊,分散到全州,封鎖各處大陸通道,鎮壓各縣。州衙裡被他選出來的親信,去到各縣主持工作。需要的大量辦事人員,則是征兆本地的貧寒士子,再許諾給表現好的人安排工作崗位,四十多歲的老小子都是風風火火的。
延州這邊的學風,肯定是不如內地的和平地區的。這邊的名額也少,好幾年出不來一個進士。其他的各種考試,機會也不太多。很多人都是讀書讀的家業敗落,半輩子白玩。
彆說給官當,王言就是開了門,多增加一些吏員崗位,這些人就樂的找不著北了。既體麵,待遇又好,還算是有前途。而且在這時候,一定程度上也實現了階級躍遷。
他是通判的時候,就把路級官員得罪了一個遍。他做巡使的時候,處置的路級官員不下十人。現在他當的知州了,更不怕路級的官。
王言一樣也給範仲淹回了信,話裡話外都是說範仲淹的舊事,感慨權力大了,自我的對抗,以及下命令時候的忐忑等等。總結下來就是四個字,如履薄冰。
當年的第一次宋夏戰爭之時,範仲淹、韓琦就是正副安撫使,由夏竦掛帥,他們倆做事。最後仗沒打好,大家一起被擼的。
其實一般而言,延州知州是由陝西安撫使兼任的,方便統籌決策,也方便集權。但是王言比較特殊,又怕他沒權力,又怕他權力太大,不好管。再者也不可能再讓王言任職通判,那時候王言要是想不開,順便跑去了西夏怎麼辦?
所以這才造成了膚施城目前的尷尬局麵,三個衙門,三套班子。但是這個局麵雖然尷尬,但實際相處起來一點兒也不尷尬,因為王言誰都抓。
畢竟當吏員也有門檻的,也有壟斷的,外人不是那麼好插進來的。就算外人進來了,其他的小吏一起排擠,也乾不長。
當然他要是當了路級官員,下邊的州官誰不聽他的話,那卻是不能原諒的,他王某人也是雙標的很。
當初在杭州分彆的時候,範仲淹說要求不高,在青州收個清潔費就行。結果現在那也是老驥伏櫪,老當益壯,過去一年在青州殺的一樣是人頭滾滾。十分強硬的推行著清潔費,清丈田畝,清查戶口。
畢竟以前王言在內部折騰,雖然事情同樣不小,但是哪怕造成了嚴重後果也可以內部消化,到了邊區就不一樣了。一個不好,導致了全麵開戰,那就糟糕了。對西夏的戰事,當然不隻是西夏。北有遼,西有吐蕃,西南有大理,南方有各種山裡的少數民族。內部還因為各種的高壓,不時的有人起義造反。
內憂外患,可不是說說而已,整不好那可是要滅國的。
這些事兒都是馮京來信告訴他的,基本是乾打雷不下雨,京城玩京城的,延州玩延州的。畢竟這邊有皇帝派過來的太監,有政事堂、樞密院的監察人員,更有本路治所在此,各種的大員也在膚施辦公,儘管王言連著路衙的官吏一起辦了,各種的檢查人員也是瑟瑟發抖呢。
範仲淹在信裡那可真是苦口婆心,就怕王言急於求成,輕啟戰端。畢竟王言手裡有兵,遠在青州的範仲淹已經想到了王言手握兩萬大軍,那得多激進。
現在他被趕出了京城,這幫人便又泛濫起來,對他王某人每日一參成了休閒娛樂活動。好像不參他一下,朝會就白開了,工作也沒什麼開展一樣。
用朝堂上彆人參王言的話來說,那就是‘官不聊生’、‘民不聊生’,好像王言要把延州搞的破敗,好像西夏隨時都可能抓到機會大舉來犯。
這就不是王言能勸的了,也就隻得是時常往來信件,遠程問診。範仲淹顯然也是不想早早死去,他想儘可能多的解決問題。所以他也算是比較珍惜,並沒有太過急躁的做事,也不讓他自己太過勞累。就是免不了的要被人刺殺,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這些人也是賤皮子,王言在京城的時候,可是沒人說過這種話。除了有人舉報盛家等放印子錢以外,朝堂上都是誇他的。說他公正嚴明,搞錢多,忠於大宋,忠於皇帝等等。
話說知道了王言知延州,遠在青州的範仲淹特意寫了老長的一封信來囑咐。畢竟範仲淹當年跟王言聊過兵事,也知道王言有北望之心。眼看著王言調到了邊區,範仲淹心裡也哆嗦。
所以在王言的統領下,州中官吏被挾著不得不上下一心,高效率的運轉政府機器,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填滿了各地的牢獄。
他上任以後,一直也沒有去見那些他名義上的上官,反而把人家手下的人抓了不少……
但是王言在位又不一樣,小吏也是要被抄家,被連根拔起的。完全打碎了原本的生態,一個個都戰戰兢兢呢,可沒膽子找麻煩。
其實這邊的路級官員的權勢也不大,最大的是陝西安撫使,全稱是陝西經略安撫使,可以調動陝西五路的兵馬。換句話說,主要就是負責對西夏的戰事。另有轉運使,掌管錢糧。必要時候,還會設置宣撫使,由宰相擔任。那就是全局總領戰事,有臨機決斷、便宜行事之權,是一場全麵戰爭的第一責任人。
其實範仲淹本來在這時候已經死了,不過因為王言之前幫忙調理身體,開解心結,又傳授了強身健體的功法,列了健康養生的食譜,還給培訓了專業的廚子。如此種種原因加持,範仲淹現在活的很好。
總的來說,範仲淹的情況不錯。身體還行,眼看著還能再活十年八年的,又找到了的新的行事方法並投身其中,為之努力,對範仲淹這樣的人來說就是極好的。
彆處的事情,與王言的關係不大。他就是在招募新兵,又清理著整個延州,倒也真有幾分收獲。
若論其財富,延州大戶其實是不差的。地主的富貴,跟土地的好壞有關係,但那隻是針對於中小地主,也隻有這些小地主才會省吃儉用的積攢家業,看起來竟還頗有幾分可憐,他們還沒有實力突破地域限製。
但是到了大地主,做起了生意,財富的積累更加的快,也便不再受地域限製。
從這一點上來說,延州大戶要更有優勢,畢竟他們離西夏近,不論是正經做外貿,還是偷偷的走私,都要更方便許多,也更加的熟悉。
到了這個地步,當然也不缺關係。可能說他們自己人沒有牛逼的,但他們還可以聯姻,還可以使錢,方法多的很。權、利是對應的,有了一個,另一個也就不遠了。
所以不能因為地處偏僻,就小瞧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