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州,平成郡。
“快快快,將沙包扛上。”
慧能精赤著上身,一邊吆喝著,一邊將手中的木樁一掌打入河床中,並用後方遞來的沙包堆放在木樁之後。
這位佛國覺者的二弟子此時全無出家人的形象,僧袍褪下一半,鬆鬆垮垮地垂在腰間,露出了古銅色的肌肉,頭上也長出了發茬,說話方式也不再似過去那般簡練而平淡,而是在浪聲大聲吆喝,活像個工頭。
自從那一次遇上了斬蛟的薑離,並經過薑某人一番攻心之後,慧能就留在了平成郡,相助此地百姓防洪擋災,斬妖保民。
他此時就帶領著郡城中的一群武修,頂著越來越強的洪流,堆著沙包。
同時還有另外一群法修則是在另一邊開地掘土,挖出一條河道來。
正忙著的時候,岸上突然有人呼喚:“大師!慧能大師!”
慧能回頭看去,就見一身官袍的郡守李安在岸上叫著他。
他當即就是一個提縱,從水麵上飛起,腳下現出道道蓮影,倏然間落到岸堤上。
“李大人,小僧可算不上大師。”這僧人豎掌行禮,雖然不見外表狼狽,但那一股清淨之意卻是油然而生。
“你若是算不上,這世上也就無大師可言了。”
李安十分熟絡地拍著慧能的肩膀,道:“就憑你這些日子以來的貢獻,這聲大師,你當得起。”
他看著這和尚,已是沒了之前的排斥之心。
“蜀郡那邊傳來了消息,蜀王戰死了,死在無支祁手中,郡城被洪水淹沒,水勢一瀉千裡,南部的洪災有所減緩,”李安接著道,“雖然有些不厚道,但郡城裡的百姓總算是看到了活命的希望。大師,伱可以走了。”
慧能看向李安,一雙明澈的眼眸,倒映出對方的身影,修持的大圓鏡智之法清晰感應到對方的好意。
這時候讓他走,不是見到形勢好了要趕他,而是心懷好意······
慧能稍微一思索,就露出了苦笑,“看來小僧的同修們,也開始有所動作了。”
金堤決堤,其北部化為澤國,正是佛國修行者大展拳腳之時。但這樣一來,無疑是讓佛國之人淪為朝廷和太平教的眼中釘。
如今南部洪災有所減緩,可以預見,接下來會有大量難民湧來,同時朝廷之人也會前來此地,慧能再留在這裡,怕是要受難。
“多謝李大人的提醒,小僧稍後便走。”慧能點頭道。
李安見他沒有怪罪之意,也是鬆了一口氣,笑道:“今次是李某招待不周,他日若再見,李某定當設下大宴,以謝大師援手之恩。”
“那小僧就期待下次的盛情了。”
慧能也不矯情,笑著回道,言語間沒了僧人的矜持,卻更貼地氣,讓人油然生出好感來。
說罷,慧能就要轉身,去打完這片木樁,堆好沙包,便要離開。他是武修,還修煉了佛國的至高煉體神功,便是乾完活,也不會影響他趕路。
可還不等慧能下水,突然有人驚駭大叫:“那是什麼?”
“巨···妖怪啊!”
西南方向,有龐然大物出現,其形似人,穿著甲胄,難見麵容,身高和之前見過的無支祁之妖身相差仿佛,但不似妖修,倒像是巨神。
就見那巨神雙臂緩緩上抬,大地發出轟鳴,旋即一陣地動山搖,讓隔著相當之遠的眾人都站之不穩。
但比起身體上的平衡,更大還是心神的震動。
就見那巨神雙手拔起了一座大山,扛在肩頭,邁著震動大地的步伐,開始移動,那轟震之聲讓人心驚膽戰,生怕那座大山,撞碎了大地。
“這······”慧能眼看著那巨神,“太平教的巨靈神?他在移山?”
一絲冷意在心中劃過,就如一道電芒,殛得心神劇震。
“不好!”慧能瞪大眼睛。
“洪流改道了!”李安驚駭大叫。
作為河神,他能夠清晰感應到附近的洪流,第一時間就察覺到這座大山移動帶來的後果。
還不等他的話音落下,斜裡傳來一聲聲潮湧,有洪流自左後方的山嶽間衝來,一路上拔樹吞岩,撞在了郡城的城牆上,湧到了前方的江河中。
慧能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就是爆發出渾身的真氣,以阻擋洪流,但比起個人的真氣,洪流的寬度實在是太長太大,以致於慧能隻能成為洪流中的一塊礁石,而無法成為堤壩。
“嘭!”
冰冷的水流衝卷而過,不知有多少人被卷入其中。
比起慧能這六品武修,覺者弟子,他們雖有修為在身,但無疑太弱,完全無法在這大浪中保持平穩,更彆說還有一群體質不佳的法修。
並且,在不遠處,打開的城門被洪流湧入,一瞬間,慌叫聲、哀嚎聲、痛哭聲,接連傳來,哪怕是滾滾潮水都無法阻止聲音進入慧能的雙耳。
一瞬間,慧能遍體生寒。
冰冷的洪流無法讓這具身軀失溫,但哀嚎聲可以。
而這,隻能算是一個縮影。
平成郡有慧能相助,好歹還能做好防洪準備,更多的地方則是被突來的洪流給淹沒,不知多少人被卷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