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之印,怎麼還有三月之印?!”邊上的紮坦娜、上都失聲驚叫。
隨著三月之印出現,戴安娜臉上的迷茫也迅速被猙獰與惡毒取代。
她的發絲染成灰白,她的皮膚失去光澤、出現輕微的皺紋,她眼窩深邃且有一圈黑色的眼影,她臉上展露出不屬於戴安娜的獰笑。
甚至她的臉都變得不再像戴安娜。
“魔女哈莉,你好大膽子,竟敢主動驚擾我,難道你不怕——額啊啊啊~~~~”
從她嘴裡吐出的聲音也蒼老且充滿陰毒,令人聞之頭皮發麻。
邊上的幾個法師,包括渣康在內,都慘白著臉踉蹌後退哪怕擁有混沌魔力的小紮,也退了半步。
不過“戴安娜·怨嫗”的話還沒說完,便被戴安娜本身的、帶著痛苦的怒吼打斷,“怨嫗,我不怕你,現在你再也控製不了我,哪怕我的靈魂上依舊有你的三月之印!”
金燦燦的厚皮神力透體而出,將她染成個大金人。
灰白色的雜亂枯萎長發,重新染黑並變得柔順光亮。
皮膚、眼睛與臉龐也恢複如初。
最終三月之印閃爍幾下,漸漸消散不見。
“呼呼呼”戴安娜像是與人大戰三萬回合,滿頭大汗,滿臉疲憊,大口喘氣。
“你有直麵怨嫗的勇氣,但你的身體無法克服生命本能。”
哈莉始終淡定自若站在邊上,沒說話沒啥表情,也沒有動作,直到戴安娜自己將三月之印壓製下去才開口。
“當你回憶起與普通人的過去,哪怕那個普通人就在你身邊,也沒有任何感覺。
就像沒有鼻子的動物無法聞到花香。
但當你回憶起超凡的神靈,在腦海中仔細‘觀想’祂的外貌、語言、神態細節時,你很可能驚動祂。
‘觀想’比誦念真名更容易溝通神靈。
尤其是你在窺探她的秘密,而你身上還有她的印記,甚至她曾將靈魂碎片存放在你靈魂深處幾千年。
此時就像一個嗅覺很靈敏的人難以忽視粘在鞋底的臭臭。
赫卡忒還不止是鼻子靈敏。
她在你身上留下的痕跡實在太深。
哪怕某天我將她活活打死,你天天在腦海回憶與她有關的記憶,她都可能在你身上複活。”
“你的厚皮印記沒有消除三月之印?”賽琳娜道。
“見過天朝古董畫上的印章嗎?”哈莉問道。
賽琳娜若有所思,“你是說,古董畫曆代主人都在畫上留下私人印章,最後一層印章疊著下層印章,無法洗掉印章痕跡,隻能重疊。
你的厚皮之印與三月之印都留在戴安娜身上,隻是你的厚皮印記更強,所以戴安娜的所有權歸你?”
哈莉道:“現在我的厚皮印記隻稍微強過三月之印,等未來我境界繼續提升,提升個七八級,能對三月之印形成碾壓,猶如此時厚皮神力碾壓低級惡魔的魔力時,就可以將三月之印洗掉。”
其實不用提升個七八級,隻要時間夠久,等個幾百萬、幾千萬年,厚皮印記也能磨滅戴安娜身上的三月之印。
到了那時,戴安娜怎麼回憶與怨嫗有關的記憶都沒關係。
即便怨嫗一直活著,也能察覺戴安娜在“觀想”(仔細回憶中的點點滴滴)自己,她也無法像現在這樣,通過三月之印讓戴安娜腦海中“觀想”的怨嫗活過來,取代戴安娜的靈魂,占據她的身體。
“戴安娜,你剛才回憶了什麼,現在還記得不?”紮坦娜問道。
戴安娜喃喃道:“那是在我六歲的時候,我睡不著覺,鑽出窗戶,悄悄溜進森林。
我喜歡與森林裡的神奇動物玩耍,其中就有純潔如一團月光的獨角獸。
但那天晚上森林十分安靜,天上明明掛著銀盤似的滿月,林子裡卻似乎比陰天的夜晚更黑。
神奇動物、叢林小妖精們仿佛在懼怕什麼,都躲了起來不見蹤影。
我隱約聽到森林中央傳來祈禱聲,聲音很密集,聽不清楚。
我悄悄靠近,躲在樹後麵往聲音與篝火光芒傳來的地方看去。
那是一個巨大且寬闊的十字形路口說是十字路口,我覺得更像一個廣場。”
看到賽琳娜臉上濃濃的疑惑,哈莉輕聲道:“赫卡忒在奧林匹斯神係做天後時,擁有很多種神職,除了月亮、死亡神職,還有道路與十字路口。”
“十字路口之神?聽著好奇怪。”賽琳娜古怪道。
上都認真道:“你千萬彆小瞧這個神職,單論發展信徒、收集信仰力的潛力,它幾乎比‘火焰’都強。
隻要有人類社會,就一定有道路,有道路就有十字路口。”
“赫卡忒的道路之神比火神強多了。”哈莉道淡淡道:“每個神係都有自己的火神,但當時整個多元宇宙隻一個‘道路之神’。
哪怕彆的神係的信徒,也會為赫卡忒提供信仰力。
道路很普遍,有人的地方就有道路。
但道路之神的神格又非常罕見,很難凝聚。
諸神為了最後的背叛,也算煞費苦心、絞儘腦汁。”
“你們彆說了,讓戴安娜說。”渣康皺眉道。
戴安娜輕歎一聲,繼續緩緩說道:“很多亞馬遜女戰士在十字路口祈禱,她們誦念‘道路之神、月亮女神、魔法之母’的經文,圍著火堆跳舞。
氣氛熱烈到遠在一邊觀望的我,都熱得滿頭大汗.可能是冷汗。
她們三人一組,隨著舞蹈與禱詞進入高朝,她們竟融合在一起。”
戴安娜臉有點白,眼底有淡淡的恐懼,“每三個亞馬遜人一組,每組的亞馬遜人在舞蹈中扭動身體、四肢糾纏,竟慢慢融合在一起,成為三頭六臂的赫卡忒!
三張嘴巴同時向著天上的滿月發出嘶吼。
——赫~~卡~~忒~~
她們這樣喊。
那場景真的非常恐怖。
用語言很難描述,氣氛與氣息都非常壓抑,讓人靈魂發顫。
最後一群‘赫卡忒’聚在一起仰天嘶吼,竟真的喚來了怨嫗。”
“怨嫗降臨了?她不是被封印了嗎?”上都驚疑道。
“降臨的不是怨嫗本體,是虛幻且龐大的意識可能還融合了眾亞馬遜信徒的信仰力,她仿佛頭頂著月亮,腳踩著森林。”
戴安娜咽了口唾沫,“她低頭看到了我,然後融合而成的‘亞馬遜人·赫卡忒’開始凶神惡煞地追趕我。
她們仿佛忘記我是亞馬遜公主,簡直將我當成了獵物。
我被她們摁倒在地,任由降臨的赫卡忒意識用巨大的、燒紅的烙鐵,在額頭留下血紅的三月之印。”
她苦笑道:“雖然不想承認,但我的確被極大的恐懼攝取心神。我希望我當時是疼暈過去的,可事實大概並非如此,我是在疼痛中被極致的恐懼嚇得暈了過去。”
“你才六歲,還隻是個孩子。”紮坦娜安慰道。
“你母親呢?在這個事件中,你母親希波呂忒扮演什麼角色?希臘諸神有沒有參與其中?”渣康對六歲的小戴安娜沒太多憐憫與關懷,很冷靜地問道。
“第二天我在自己床上醒來,忘記了三月之印的事,但記得有亞馬遜人在十字路口進行邪惡的祭祀。
我跑出去找到我母親,將我知道的都告訴了她。
她很生氣,立即將那群亞馬遜女戰士找過來,喝問她們對我做了什麼。
我母親似乎知道有人祭祀赫卡忒,甚至不需要我挨個指認就能把人找到”
戴安娜神色遲疑,“女戰士們承認自己在祭祀赫卡忒,她們說儀式中或許有秘密,但對誰都沒有危害,更不可能傷害到我。
我隻是第一次見到那種常人難以接受的場景,被嚇到了,做了個噩夢,僅此而已。
古怪的是,我當時笑著接受了她們的解釋。
我甚至還向她們道歉,因為我打擾了她們的祭祀儀式。
事情到此結束,我蹦蹦跳跳離開母親,跑去沙灘上玩耍去了。”
“用魔法伎倆糊弄六歲的你很簡單,關鍵是你母親”
渣康看了戴安娜一眼,見到她眼底的陰鬱與懷疑,餘下的話又咽了回去。
“你現在打算怎麼辦?”哈莉問道。
戴安娜盯著她,反問道:“你是不是看過我的記憶?”
哈莉坦然道:“我不僅看過你的記憶,恩朵與玄蘭的記憶我都看過。
我明知道你們幾個很特殊,當然想搞明白赫卡忒是如何將魔法權能與靈魂碎片放在你們身上的。”
戴安娜遲疑道:“那你覺得我母親”
“我不知道,我隻看了你的記憶,沒看你媽媽的。”
“如果我安排小紮與約翰偷渡天堂島,會危害到亞馬遜人的安全嗎?”戴安娜又問。
“隻要你們能瞞過亞馬遜人,隻是抓一隻獨角獸,問題不大。”哈莉道。
頓了頓,她又補充道:“如果怨嫗這麼小氣,慘劇早降臨天堂島。”
“唉,你說得對。”
想起剛剛自己對怨嫗的忤逆,戴安娜無奈歎了口氣。
潛入天堂島、捕捉獨角獸,都沒難倒“混沌小隊”三人組。
有戴安娜這個天堂島公主做內鬼,小紮與渣康悄無聲息,從後山森林的方向溜進天堂島。
捕捉獨角獸也不難,因為天堂島上獨角獸數量並不少。
小紮與渣康拿著戴安娜繪製的地圖,隻找了兩個標記點,便發現一匹純白的獨角獸。
它真的像是一團純潔的月光,在光線幽暗的黃昏溪邊,顯得極為耀眼,也極為美麗。
第一次見到它,以小紮與渣康的定力,都呆愣了十幾秒鐘。
他們就躲在草叢後麵,看著獨角獸發呆。
最後捕捉獨角獸的時候遇到點小麻煩。
獨角獸的血液可以焚燒一切有害毒素,獨角獸額前獨角可以淨化負麵魔法。
渣康差點將它放跑,最後還是小紮使用“混沌反語魔法”,讓活化的繩索捆住它的四肢、纏繞它嘴巴,教它動不了也叫不出來。
然後渣康硬生生扛著它離開了天堂島。
渣康原本是個弱雞,連小紮都抱不動,但他現在已經是神靈,還是三係法神。
距離天堂島小位麵50公裡的海麵上。
“你們先走,先去阿裡亞島不,去地中海的艾優島等我。
等我到了,我們一起去阿裡亞島。
在此之前,我打算見一見我母親,有些事不問清楚我心裡不踏實。”
等小紮與渣康帶著獨角獸歸來,戴安娜卻在猶豫片刻後決定留下。
“你不怕那女人發作,天堂島遭遇不詳?”紮坦娜眼神擔憂。
哪怕沒明說,他們也隱約知道天堂島與赫卡忒有很大關聯,很可能天堂島就是赫卡忒秘密信徒的大本營。
“我不會踏入天堂島。隻要在外圍轉一圈,我相信我母親能有所感應,就像上次一樣。見到我遲遲不肯離去,她應該會出來見我。”戴安娜道。
“如果天堂島的渡劫之法真的是暗中信仰並祭祀那女人,你母親的一舉一動都將逃不掉那女人的監控。
真見到希波呂忒女王,你們母女都可能遇到危險。”紮坦娜委婉勸道。
戴安娜盯著天堂島的方向,抿了抿唇,道:“小紮,你不要忘記我的立場,以及我們的最終目的。
我與那女人勢同水火,我們一定要終結她,結束這場危機。
真到了最後時刻,你覺得她還會在意我是否與我母親見過麵這種小事?
如果她恨我,一定要毀滅我的親人與家鄉,無論我現在見不見我母親,她都不會猶豫片刻。”
“如果在你與希波呂忒女王見麵時,那女人直接出手呢?”小紮道。
“那哈莉也會出手,咱們直接開戰。”戴安娜眼神堅定道。
“唉,你小心點。”
小紮無奈,隻能和滿臉無所謂的渣康駕駛飛艇離開。
怨嫗比大家想的更有氣量.或者說,怨嫗比大家想的更忙。
她正在忙的大事遠比區區“戴安娜與希波呂忒會麵”更重要。
嗯,果然如戴安娜所料,她隻在天堂島外麵轉悠了十來分鐘,希波呂忒便飛了出來。
母女倆見麵後怨嫗也沒立即降臨。
“戴安娜,你還好吧?你的三月之印可有激活?”
見到女兒,希波呂忒便急切去撥女兒額前的黑色長發。
看到她額頭沒有光燦燦的三月之印,她明顯鬆了一口氣。
“你知道我被那女人烙印了三月之印,我體內存放了她的靈魂碎片與力量?”戴安娜有些震驚。
每個覺醒魔力的女巫都被烙印了三月之印,魔力債務危機爆發後,這已經成為法師界的常識。
所以讓希波呂忒著急的原因必定不是普通的魔力印記。
希波呂忒遲疑著點了點頭,“我之前並不知曉,但最近我忽然回憶起過去的記憶。
你還記得嗎?
那時你六歲半,在森林中央的十字路口見到赫卡忒女神的祭祀儀式。”
“我剛回憶起這段往事,難道還有什麼我不知道的?”戴安娜問道。
希波呂忒猶豫了一會兒,改為精神傳音,道:“你不要告訴任何人,包括你的正義聯盟同伴與魔女哈莉。
我當時並沒被祭司們欺騙。
她們說你被儀式上的可怕景象嚇暈過去,沒有大礙。
我表麵上信了,隻是不希望你參與到與赫卡忒女神相關的事務中。
等你離開,我立即厲聲喝問她們對你做了什麼。”
希波呂忒臉上露出驚恐之色,“然後赫卡忒女神直接降臨了。”
“啊,那時你已經見過她了?”戴安娜驚呼。
“隻是她的意誌,降臨在我身上,我也有三月之印”
希波呂忒聲音很輕,眼底有掩飾不住的痛苦與恐懼。
戴安娜嗓子眼發乾,喃喃道:“然後呢?她對你做了什麼?”
“我,我大概,我很早就被她收割了。”
希波呂忒崩潰了,淚流滿麵,上前一步用力抱住自己女兒。
她用了吃奶的勁,使勁抱住她。
仿佛此時正有另一個隱形的人,想要從她手裡奪走戴安娜。
“母親,你.你彆哭,你,你說你被收割,是什麼意思?”
戴安娜此時心裡發慌,她想安慰自己母親,告訴她不需要害怕赫卡忒,她現在有厚皮神力也有魔法權能,能和怨嫗剛正麵,完全不怕被收割。
而且她也一定會保護母親與天堂島。
或許她力量不足,可她不是一個人,她有同伴,有“魔女哈莉”。
但戴安娜的嗓子眼被巨大的恐慌堵住,心裡那些安慰的話完全說不出來。
她有種預感,自己老媽要爆出個猛料。
“嗚嗚嗚,赫拉在上,如此殘忍的事為什麼會發生在我們身上,嗚嗚嗚,赫拉天後、宙斯天神,你們說話啊,為什麼會這樣?!”希波呂忒放聲大哭,向天哀嚎。
“母親,您彆激動,你快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戴安娜更急了,也更慌了。
希波呂忒把腦袋埋在她肩頭,嗚咽著說:“在我生下你之前,我已經被她收割。
我的靈魂、我的身體、我的奇跡之力都屬於她,是她的一部分。
可以說.我就是她。
而我生下了你,你,你幾乎算是她的女兒。
所以你才會被選中,被烙上三月之印~~”(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