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不說話,霍爾瓦特則扮紅臉,道:“郡王記得我們外交官巴克達那夫嗎?他四年前,曾造訪過貴府,承諾我們俄朝廷予以貴屬地予以保護,並由我國幫助貴旗軍裝餉項?”
烏泰當然記得,他剛貸完二十萬盧布,第二年霍爾瓦特登門造訪。
當時他還帶了許多禮物:金表、寧綢、俄刀、八音盒等等……都是稀奇又珍貴的玩意兒。
隻是……
他悚然一驚,還記得當初沙俄外交官巴克達那夫說:“希望貴旗,將來做我們俄-國藩屬,並聯合各旗歸俄統屬。”
當時,烏泰滿心覺得自己占了便宜,當時的貸款限期為四年,他和所有負債的人一樣,都覺得錢雖然多,但自己有能力,無所謂,反正將來還上就沒問題了,還有四年時間呢。
於是,當時他欣然同意,沒口子答應巴克達那夫,拍胸脯保證一定照辦。
然而,他真沒還上……
見烏泰不說話,達涅爾開口道:“郡王是時候兌現當初的承諾了,如此才能為郡王延期。”
烏泰在辛亥那一年後還真就發動了叛亂,在沙俄的支持下想要搞分-裂。
但現在他還沒那麼瘋狂,隻是額頭冷汗涔涔,閉口不言。
扮紅臉的霍爾瓦特,又捋了捋翹起來的胡子:“哎,這就難辦了。”
一副都是為你著想的模樣。
烏泰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你們對趙傳薪感興趣,不若我去幫你們打探趙傳薪行蹤,換取延遲還款如何?”
霍爾瓦特手指頭一頓,揪掉了兩根胡子。
“你與他有來往?”
“並無來往,但我曾任哲裡-木盟盟長,可搭上蒙務局的關係,也能登徐世昌的府門。據我所知,徐世昌與趙傳薪頗有些糾葛,或許能探知一二。”
烏泰打的主意是,先用趙傳薪來拖延一下。
但他確實要去蒙務局,因為他還不上錢了,而旗內的土地和資源又不能丟,此時也無法答應沙俄的那些要求,須得從長計議。
霍爾瓦特和達涅爾對視。
趙傳薪對他們來說,也是有影響的,但這影響沒有對日本人勢力範圍內的南滿鐵路大。
誰讓南滿鐵路在鹿崗鎮的範圍內!
他們之所以感興趣,是因為外交官巴克達那夫感興趣,國家對弄死趙傳薪更感興趣。
這些事,無非是利益交換。
所以霍爾瓦特開口道:“希望郡王能打聽些有用的消息,否則會很難辦。”
烏泰沒有掀桌子的勇氣。
這是好多天之前發生的事情。
烏泰在回程時,內心悔恨交加。
負債人的內耗,讓他給表現的淋漓儘致。
坐轎子時,偶爾還要砸一下木板泄憤。
他在生巴克達那夫、霍爾瓦特和達涅爾的氣,生自己的氣,也生朝廷的氣,同時還有點生趙傳薪的氣。
雖然這件事與趙傳薪無關,但他氣頭上,也不差多氣一個人了。
為何生朝廷的氣?
他負債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給朝廷“上供”,討老佛爺歡心。
結果最後,副盟長的職位被擼了,現在大家也不怎麼待見他了,還欠一屁股債。
有時候,烏泰真想大喊一頓,發泄心中的憤懣,但礙於麵子他又喊不出口,隻能通過砸、摔來表現自己的怒火。
他裝作途徑關外三省蒙務局的樣子,順便找到了蒙務局的督辦朱啟鈐。
推杯換盞,酒酣耳熱的時候,順水推舟的吐苦水:“哎,桂辛你有所不知,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這句話是《紅樓夢》中,賈寶玉他媽說的話。
顯然這位郡王也是讀《紅樓》的。
朱啟鈐猶豫了一下,有點不想接茬,膈應。
但最後還是給麵子的禮貌的問了一嘴。
結果烏泰一發不可收拾,將自己貸款的事情滔滔不絕的講了起來。
當然難免粉飾自己動機,另外闡明沙俄的醜惡嘴臉。
朱啟鈐聽聞二十多萬盧布,很是嚇了一跳。
這事兒涉及到資源和土地,已經上升到國家層麵了。
他好心的提醒:“郡王應立即向朝廷請示,主動謝罪,否則必然遭受嚴懲。”
烏泰本能的想要拒絕。
就好像所有負債累累的人,不願意告訴親朋好友,尤其是父母,自己欠了巨額的債務一樣。(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