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忙你的。”趙傳薪眼睛張了張。
誰知道乘警哪夥的,會不會下毒?
乘警猶豫了下:“趙先生是去京城嗎?”
趙傳薪手指頭彈桌子:“不,直接坐車到津衛。”
京奉鐵路,始建於1881年。那會兒還叫唐胥鐵路,從唐山到胥各莊。
後麵逐年擴建,向北延伸到皇-姑屯,向南到津衛,去歲算是完全建完,趙傳薪可以一直乘坐到津衛。
乘警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倒退著出去了。
車窗浮動著深色的陽光,頭等車廂的擺設裝潢,因為車窗狹隘,透著股哥特風的沉著。
張恨水列車上的夢按甜苦度要分三等,而郭沫若他坐不起頭等廂。
柏文蔚透過在陽光裡悠悠下沉的煙霧,打量趙傳薪臉色。
他覺得,趙傳薪仿佛故意泄露自己行蹤。
今年年初,日本人可是專門為趙傳薪在鐵路上安置了一種新型的炸藥,可以遠遠地操縱爆炸。
難道他就不怕嗎?
恰好,趙傳薪轉頭。
柏文蔚忙:“趙先生,在下本也要去京城,可如今一來去不成了,須得半路下車。要上報長官,或許朝廷會獲悉此事,提前請趙先生擔待。”
他不能和趙傳薪一起下車,還必須上報。
誰讓他是當事人之一呢?
趙傳薪笑了笑:“是嗎?我和你一樣,也要半路下車。”
“啊?”
知道日本和沙俄心懷叵測,在後背捅捅咕咕的,趙傳薪又怎麼會沒有防備呢?
但下車不在此時,鬼子就算有所準備,收到消息也來不及動作。
所以他取出了草紙和自來水筆以及墨水,鋪陳在大理石桌麵上。
柏文蔚納悶,趙傳薪究竟想做什麼。
卻見趙傳薪新點一支煙,歪著腦袋以防嘴裡叼著的煙煙霧熏到眼睛。
手腕急抖,運筆如飛。
一個個或長或短的線條呈現,直線很直,堪比尺量。圓圈很規,堪比圓規。
趙傳薪的控筆能力已臻化境,昂然落筆,隻餘筆尖剮蹭草紙的沙沙聲,好像有一萬隻蠶在啃桑葉。
筆下生蓮花柱礎,雲紋水槽,許多顯然明清風格的石構件兒迅速生成,儼然就是一座破落的寺廟。
寺廟前,有一尊踩踏石球的石獅子,目光呆滯的平視前方;而另一隻卻倒塌側臥。
側臥石獅子的身上,一個披甲執銳的魁梧男人,坐在石獅子的身上,一隻腳踩著石獅子的腦袋,另一隻腳耷拉垂落地麵,撐著身體懶洋洋後仰,扛著一把形狀奇特的巨斧。
嘴裡還叼著一根雪茄。
男人隻留了側顏的二分之一,畫布上無法窺探他注視的方向是日出還是日落,隻能靠閱者揣度。
仿佛越畫越粗暴煩躁,蘸墨的速度極快,線條因筆尖兒斷墨有了模糊感,反而讓畫麵更加傳神。
柏文蔚一時間看的呆了。
他見過人作畫,見過國人畫山水,見過洋人寫生素描,就是沒見過趙傳薪這樣仿佛不帶思考的落筆,其疾如風,侵略如火的作畫。
自來水筆作畫,虧得他能想得出來。
其實沒用多久,趙傳薪就完成了這幅草圖,將自來水筆往墨瓶裡隨意插去,吹乾墨跡,後仰打量,皺了皺眉:“湊合用吧。”
以前他總用馬克、針管筆速寫,有時也會用數位板,畫完再拿去喂ai,弄好了給自己視頻做背景圖,或者拿來裝逼,假裝是自己精心設計的款式,裝點一下,那些偏文玩向的手工飾品就被捧上了。
沒吃過什麼好豬肉的網友,是真的肯破費購買那些無用之物。
“趙先生,這是……”
柏文蔚是真的服氣。
這趙傳薪和他想象中完全不同。
他以為是魯莽武夫,實際上人家允文允武。
趙傳薪甩了甩手腕:“這是漫畫《清末的法師》的最新一期稿子的封麵圖。”
“清末?”柏文蔚嘴有點瓢。
“嗬嗬。”趙傳薪不解釋。
漫畫在美國發行,清廷管不著,趙傳薪自己入股的出版社,他愛怎麼玩就怎麼玩。
啥?在美國當地州衙門不允許?
出版社姓趙,誰敢攔個試試?
十九世紀末和二十世紀初是歐洲漫畫崛起的時期,法國的喬治·賽弗蘭,比利時的埃爾熱,都是這個時代傑出漫畫家。
彆的不,《丁丁曆險記》哪怕在後世也很有名。
筆觸詼諧幽默,故事引人入勝。
而趙傳薪的《清末的法師》,則是一股泥石流。(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