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也有缺點——做事無法分心二用,隻能抓住一條線。
譬如他首先想到天津衛沒有京城安全,就來了京城。
有人推薦巴克斯,他就見了一麵。
而不是在天津衛就將所有的後路都想好,隻能抓住一條線,不斷往前走。
當巴克斯為了強調自己話語可靠性,提到他認識趙傳薪的情人,且就住在京城後,朱爾典就沿著這條線繼續深挖。
當巴克斯離開,他立即派人跟蹤,摸到了麗貝卡·萊維所住的飯店。
等巴克斯一走,就將那裡暗中監控。
朱爾典還是惴惴不安,隻是有了一根救命稻草後便無暇他顧。
……
紫禁城。
自從天氣炎熱,慈禧去承-德避暑山莊避暑,感染上了痢疾,回來後一直沒好。
她總是感覺渾身疲軟,耳鳴眼花。
時不時地就會腹瀉。
慈禧心裡多少明白,自己已經半隻腳陷黃土,時日無多了。
今日,她召來了張之洞。
年邁的張之洞,早已不複當年之勇。
他胡子全白,長及胸口,個頭不高,麵容清臒,雙眼渾濁,說話氣力不濟虛而空洞。
他自己不服老,但事實他也已風蝕殘年。
慈禧跋扈不假,不讓張之洞重新起複不假,但有事還是會找他來問政。
“孝達,你還養許多貓?”
“此生性喜畜貓,於臥室常有數十,不曾稍減。習貓養生之法,獲益良多……”
“哎……”慈禧臉色無奈,跟貓學習養生術,除了眼前這位,就沒聽說過,真是奇葩。寒暄完,她不願意多說貓,轉移話題:“叫你來,是想商量著,趙傳薪那賊子要如何,如何安置?”
她想說的是“處置”,可想了想,沒那個底氣知道嗎?
要是能再活二十年,說不得要和趙傳薪周旋到底,兩人必須死一個。
現在看來,或許快死的隻有她……
張之洞立即明白。
今年老佛爺身體每況愈下,大限將至,要為後人排除萬難。
如果慈禧要商量的是立嗣,或者是調動軍隊的事情,張之洞或許會很慎重回答。
但是,趙傳薪於他們利益權力沒有任何瓜葛,他可以暢所欲言。
“何不予以官職牽製?”
慈禧搖頭:“前些年便試過,此獠一身反骨,全然不將朝廷法度放在眼裡,怕是難以奏效。”
張之洞胡子抖了抖:“何不予以實職?”
心說你們在那糊弄傻子,趙傳薪猴精猴精的,他會吃你們這一套嗎?
“實職?趙傳薪乃武夫。不與實職,他已然就私下練兵。若是給了實職,還不反了天?”
保險隊雖然沒有繼續擴大,但也成了地方一霸。無論兵匪,抑或是日本人都拿他們沒辦法。
慈禧在惹不起的勢力麵前,會自動變身鴕鳥,腦袋一藏,權當保險隊和地方的親王養府衛自治一樣,愛乾啥乾啥去吧。
就好像齊默特色木丕勒那樣。
好在後麵趙傳薪和鹿崗鎮鬨翻了,至少他們已經信以為真。
沒了強有力的羽翼,趙傳薪雖然還是毒瘤,至少勉強算是良性的。
張之洞搖頭:“實職虛授,招安為虛,禍水東引。”
慈禧眼睛轉了轉:“你的意思是?”
張之洞捋著胡須,已有腹稿:“今歲早些時候,徐世昌、周樹模奏請裁撤愛-輝、墨-爾根、呼倫-貝爾副都統,增設璦-琿、呼倫-貝爾兩道,增設黑-河、滿珠、佛-山、嫩-江四府。上月,朝廷奏準呼倫兵備道,下設直隸廳。至於滿珠府,朝廷以滿珠為俄廷所冠之名不予采納,群臣取名為臚濱府。何不任命趙傳薪為臚濱府知府,兼任六個卡倫的總卡官?”
關外改製,撤將軍,設行省。
這個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慢慢改變。
所謂滿珠府,其實就是“滿-洲”,當時音譯為滿珠,書寫也是滿珠,這是沙俄起的名字,因為那裡是沙俄中東鐵路進入關外的首站。
徐世昌想在那裡建府,沙俄自然不允許。那裡明明是清廷的國土,卻被沙俄占據,如今也隻是名義上清廷的土地,卻沒有管轄權。
所以隻能選址在後世的滿-洲裡外的兩公裡處,孤懸野外,地位十分尷尬。
慈禧眼睛霎時間亮了。
我焯,隻能說我焯。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
實職的確是實職,但那地方鳥不拉屎,遠在邊疆。可能放個屁,界外的沙俄人都能聞到,這種地方少不得摩擦。
授予知府實職,趙傳薪的確有兵權。
苦寒之地,他也隻能每日在滿目瘡痍的荒草甸子裡,帶兵巡邏邊哨,管理卡倫,與沙俄人在國界一事上不斷扯皮。
第一,朝廷撥不出銀子,那趙傳薪隻能自己想辦法籌措。第二,沙俄人同樣痛恨趙傳薪,卻也忌憚他,有趙傳薪在,說不定沙俄就不敢隨意侵占領土和越界行事,將這個禍害推給了沙俄。第三,趙傳薪每日被繁務纏身,遠離京師,自然不會威脅到新繼位的溥-儀。第四,那裡太破太窮,即便慈禧沒去過也能想象得到什麼樣子,趙傳薪去了,哪怕他渾身反骨,也掀不起大浪。第五……
總而言之,數之不儘的好處。(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