臚濱府。
麗貝卡萊維好不容易在滿-洲裡得了些材料,那是些因匆匆逃離的俄人留下的巧克力和肉桂。
她給姚冰做了一碗肉桂熱巧,在她看來這是好東西。
可姚冰喝的時候卻捏著鼻子:“味道古怪。”
“喝了,喝了身體熱乎。”麗貝卡萊維在異域他鄉,除了趙傳薪外,照顧這孩子成了她為數不多的羈絆之一。
有時候愛和被愛都是一種需求。
姚冰多半時候叫一聲“姨娘”並不吃虧,麗貝卡萊維比他的母親更加無微不至,他爺爺奶奶的愛護也是粗心大意的,農家並沒有許多講究。
喝完,姚冰急吼吼就要出去和小夥伴玩耍。
麗貝卡萊維又趕忙給他加了件棉衣,等姚冰匆匆出門,她才去工作。
到崗位,她立即嚴肅、一絲不苟。一如她看書時一字不落,生怕錯過每處精華,如她出門時要檢查灶火、燭台、風燈、桌子上是否有塵埃才能關門。
他將鴉神刀佩在腰畔,將趙傳薪送的納甘轉輪彆在後腰,從櫃子裡拿出了三十式步槍和彈藥。
他問張壽增:“為何你們這般嫻熟?”
說罷,打開辦公桌抽屜,掏出一把帶槍套的馬牌擼子穿腰帶上彆著。
是啊,同一件事,從不同角度思考,烏鴉的地位立刻轉變,從邪惡猥瑣變得神聖而具有人情味。
起初巴雅爾孛額以為聽錯了,他住口不言側耳細聽,結果槍聲如同爆豆不斷。
巴雅爾孛額給他們講故事,有薩滿的神神怪怪,也有中原的曆史豪傑,有草原上展翅的雄鷹,也會給他們講聰明到狡猾的烏鴉。
巴雅爾孛額的學前班教育,他的旁征博引並非引經據典,也沒有文縐縐的微言大義,而是在怪力亂神中充滿哲理,引得一群孩子聚精會神。
烏鴉地位又不下於前二者。
“不行,你們在這待著彆出去,等你們長大了就可以保護家園了。”
趙傳薪見過彆人一輩子也考不下來的證書,有人悶頭兩個月就考下來,年薪輕鬆幾十萬。
他還能治病救人。
他笑了笑說:“你怕死麼?有人畏死貪生,人死如燈滅。有人卻覺得死亡是擁入神靈懷抱,這能給人勇氣。你奶奶覺得烏鴉去誰家頭頂叫誰家就會死人,可轉念想想,為何不是烏鴉去給人示警,提醒這戶人家將有大事發生,要他們提前做準備呢?”
白天鵝神聖醒目,殺之大罪。
臚濱府,英國《泰晤士報》戰地記者喬治林奇正在觀摩公職人員辦公。
趙傳薪也知道巴雅爾孛額的“學前班”,也知道他偶爾會神神叨叨,不加乾預的原因在於趙傳薪認為窮人子弟頭懸梁錐刺股,是因為沒有人培養他們的思維,需要兩三代人才能真正意義崛起,否則富不過三代。
這隻是趙傳薪個人的一點淺見,他能豁得出十年八年時光用一代人做實驗,即便失敗他也不會讓這一代人吃虧。神神叨叨沒什麼,這老頭的思維很活泛,具有廣大的胸懷和氣魄。
“我也要去。”
烏鴉總是哇哇叫,所以有些地方的人管烏鴉叫老哇子。
姚冰一下愣住。
巴雅爾孛額本有些昏花的老眼立即炯炯有神,靈活的跳下炕沿穿上靴子:“你們在屋裡彆出去。”
巴雅爾孛額正說著,遙遙地忽然傳來微弱的槍聲。
喬治林奇愕然發現,臚濱府一個公職人員竟然在最快速度將自己武裝起來。
姚冰有時候傻傻搞不清:“巴雅爾爺爺,我奶對我說,老哇子在誰家頭頂盤旋哇哇叫,誰家就要死人。你為何說烏鴉是神鳥呢?”
巴雅爾孛額看了一眼屋裡的孩子,鄭重說:“朋友來了就要請他們喝奶茶,可敵人來了就用子彈招呼,且讓我去看看來的是朋友還是敵人。”
孩子的心思卻是簡單的。
喬治林奇拿著一張剛開具的鹽票,摩挲著海紙納悶:奇了,這種紙從未見過,這字跡竟然能在紙張上凸顯有紋路。
他們在外麵抽打冰嘎,累了冷了就一股腦湧入巴雅爾孛額的房子裡偎於火牆取暖。
巴雅爾孛額能在各部受到尊敬的根本原因在於,他從來不把自己信仰強加於人,大家該信佛信佛,信道教就信道教,祭拜土地神、灶王爺也無可厚非。
楊桑達喜、楊桑阿等筆帖式、領催也紛紛去庫裡取了步槍、彈藥。
姚冰一看槍就興奮:“巴雅爾爺爺,你也要上陣殺敵嗎?”
巴雅爾孛額的睿智,不在於他見多識廣,不在於他能讀會寫,在於他從來不強,無論大人或是孩子,絕不會強行扭轉他人意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