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往新橋的地鐵上，李顏好奇問道：
“我還以為你會選擇榮西的花燈秀，怎麼想著去新橋的？”
“論老城區的花燈遊街，新北比不過凜城的。”
“是嗎？”
“……你問我，我咋回答哦？”
剛好地鐵到了交彙站，一下變得無比擁擠。
兩人默契地保持了靜默。
才五點多，白江公園附近的人群，已經可以用熙熙攘攘形容了。
各種大型花燈已經擺在公園裡，白江沿岸的綠道已經站滿了人，等待著晚上江對岸的煙火秀——那邊還有好幾棟摩天大樓正在建設，臨時搞了很多燈管，大概會跟煙花互動互動吧。
出了地鐵白江公園站，韋韻之卻帶著李顏往遠離公園的方向走。
自然是要先解決晚飯。
“這裡有一家燉湯特彆特彆好喝，我超喜歡。”少女在前邊蹦蹦跳跳的，看上去很是輕鬆。
“你對這邊還挺熟悉？”李顏問。
“我住新橋的。”
“對哦……”李顏搖搖頭，在榮西見麵多了，把這給忘了。
跟韋韻之的第二次見麵，就是在一個非常精致的歐式彆墅小區裡，叫“天虹花園”。
非常非常昂貴的價格，李顏當初還跟林誌遠小小討論過韋韻之的小富婆身份。
等等……就目前的信息來說，她確實很有錢。
“能問問你家是哪個小區嗎？”李顏還是沒忍住問出來。
“天虹花園。”
“就是……咱們見過麵那地方？小彆墅？”
“嗯。”韋韻之表現出非常明顯的抗拒感。
聯想到她吐槽老爹不顧家的怨氣，李顏還是決定不繼續問了。
這壓根也不是重點，再說了李某人現在可是百萬富翁，小富婆不小富婆的，都一樣。
“你會在意這個嗎？”韋韻之突然放慢了腳步，等李顏走到肩並肩，小聲問道。
“這個？你是指什麼？”
“那就是不在意。”小美女又恢複了笑容，“喜歡喝湯嗎？”
“看是什麼湯。”
這家燉湯店還有那麼一點距離，兩人走到的時候才剛開店，表示湯還要一點時間才能好。
李顏沒過大腦問了句：“現燉啊？”
直接惹得老板夫婦倆跟韋韻之哈哈大笑。
等湯期間，韋韻之就這麼坐在小桌子對麵，雙手撐著頭，笑嘻嘻地看著李顏。
她想聽李顏國際賽的故事。
好家夥，裝逼故事沒聽夠？這個老子擅長。
等湯等了半小時，喝湯又喝了半小時——因為太燙了。
其實李顏不喜歡喝湯，什麼湯都不喜歡。
但是他說得口乾舌燥，竟難得喝出燉湯的甘甜味來。
眼看著天也暗了下來，兩人終於慢慢走向白江公園。
飯後散步呢這是。
這一天下來，感覺被韋韻之安排得妥妥帖帖啊……
不過少女非常鬆弛，李顏感覺也很愉快，順其自然吧。
他有一種預感，今天白天的一切，都隻是鋪墊。
“顏，”在空曠的地方，韋韻之的聲音聽起來會柔和許多，“你知道，元宵節也會被稱為華夏情人節嗎？”
“知道，在古代，元宵燈節期間，是男女青年與情人相會的時機。”
“因為平時見不到。”
“挺巧的，今年大年初一又是西方的情人節。”李顏笑了笑。
“節日快樂。”韋韻之在李顏身旁慢慢走著，也沒看他，隻是淡淡說了一句。
“元宵節快樂。”李顏回應道。
少女點了點頭，默默走了有幾十步，突然把校服外套脫了，露出長袖寶藍色連衣裙的全貌。
領口袖口都有些亮片點綴，整體風格相對韋韻之的年齡，成熟了些。
“我沒穿過。”韋韻之說道，“這是過年前買新衣服的時候，我媽非要給我買的，我總覺得……太成熟了些。”
“跟文藝彙演顏色一樣。”
“嗯，也是元宵呢。”
嘖……李顏竟然感到有點緊張。
“我喜歡把日子過得很值得紀念。”韋韻之站在李顏跟前轉了一圈，“好看嗎？”
“好看。”
“那就好，像今天就很值得紀念。”
“你不冷嗎？”
“很暖。”
隨後兩人就這麼安安靜靜彙入人流，沿著長長的公園走，一路觀賞著逐漸亮起來的大型花燈。
花燈有啥好看的。
人群實在擁擠，有時候餘光裡都瞥不到寶藍色的身影，李顏甚至會感到後槽牙一酸。
然後就看到小美女站在兩三人外招手。
“你看上去很緊張。”她笑著拍拍李顏的手，“怕走丟啊？”
“有點。”
“那能牽手嗎？”
來得太突然了！
韋韻之抬著頭，在燈光映襯下亮晶晶的眼睛裡，映照著李顏一時愣住的表情。
“猶豫了，你想太多啦。”少女雙手抱胸，昂起頭，“那不給了，怕走丟就貼近點走吧。”
於是接下來的遊玩路上，兩人總是若有若無地撞在一起，像是瘋狂調轉正負極的磁鐵，相吸的一瞬間又相斥，相斥了又不由得相吸。
公園裡安排了許多攤位，最中央的是燈謎大會，本來韋韻之對此很感興趣，但是站外邊等了半天愣是沒擠進去前排，也就興致缺缺了。
“人多了是這樣的。”李顏安慰道。
終究是個小孩啊。
“你想猜嗎？”少女問道。
分明是你眼裡有期待。
李顏無奈笑了笑，“想，走吧，去個小點的攤位。”
大部分燈謎用的都是“拆字”的解法，尤其是那種完全不通順的假詩歌——偏偏這種謎麵比較長的題目還會被視作壓軸大題，大家破解的熱情很高漲。
謎底也基本是一句祝福。
就例如小美女捏在手裡的花燈狀卡片：
“禾苗未載已八年，一人采玉多一點，種下楊柳不成木，日長一寸雙人邊，癡心不改卻無病，而立之日妙聲來，誰人無語又想說，救人不要半文錢。”
腦筋急轉彎就是了，李顏掃一眼就知道答案：千金易得，知音難求。
知音……他看了韋韻之一眼。
少女正開心地跟老板兌換兩個花燈形狀鑰匙小掛墜。
他便又掃了一眼台麵的其他燈謎，結果看得皺了眉，剩下的幾個答案都是些情情愛愛的。
什麼“我愛你”“我的心隻可容納你”“我不能沒有你”之類的……
韋韻之也是有點本事的，一下剛好拿了個知音。
“話說，你應該也知道了吧，那幾個筆名是我來著。”李顏突然想起這個。
“當然知道，很巧，說明你很厲害，也說明我很有眼光，我確實很喜歡你的文風。”韋韻之把弄著手裡的掛墜，看上去很開心。
早在李顏微博說明這事兒的時候，她就已經震驚過一回了。
並且在幾個不眠的夜裡反複回味著當初咖啡廳的一幕幕，整半天自己是來了一次熱烈的表白啊。
她還渾然不知！
不過現在，自然是可以沉穩應對的。
“其實……你那本摘錄本記錄的，都是我的文。”
少女手裡的掛墜差點掉地上去。
她看向李顏的眼神裡，分明多了些什麼。
“我當時就想跟你說來著，不過……”
少女抬手製止了李顏的話，彆過臉去。
現場是橙黃的燈光，看不出來她是不是臉紅。
知音啊……這也算是一種知音吧？
那麼他是更希望女孩拿到“尷尬”的情愛燈謎，還是這個矯情的知音呢？
想著想著，也走到公園另一端了。
這裡人不多，因為大家集中在中段猜燈謎賞煙花去，眼看著也馬上到八點半——煙花秀的開場時間了，李顏便準備轉身走回去人群密集的地方。
“等等。”女孩叫住了他。
李顏直接又轉了180度，來了個原地陀螺旋轉。
韋韻之沒忍住笑了一聲，“顏，所以你決定好在哪裡讀書了嗎？”
未來啊。
這個能在qq上問，能在早上書店問的問題，等到了現在，終於還是被問出口了。
終究是在害怕答案會變成“華大附中”嗎？
“新北中學。”
這次是明確的答案。
少女眉毛抖了一下，緩緩地呼了口氣。
如果李顏沒看錯的話，她的眼睛確實濕潤了些。
“很快你就不是學姐了。”李顏突然說道。
一個讓韋韻之完全沒想到的切入點，甚至讓她忘了笑出來。
“我也沒把你當學弟過。”
李顏沉默了會兒。
“就在這裡看看煙花吧，人少點。”少女慢慢地迎著江風走向護欄。
“韻之，要是你有能力考去更好的學校，還會選擇新北中學嗎？”李顏突然想反向問一下。
也不知道為什麼。
“不會的，”少女看著江對岸已經開始亮起的燈牌，笑著說道，“如果我考上了華大附中，我還是會去那邊讀書的。”
李顏情緒有點複雜。
“但我不去考啊。”韋韻之露出調皮的表情，看著李顏。
跟我玩套路是吧？
李顏正搜腸刮肚想著反擊的法子，卻見女孩捋了一下耳間的發絲，看著他。
“顏，在地鐵上你不是問我嗎，為什麼要來新橋而不是留在榮西？”
“嗯。”
韋韻之朝李顏招了招手，明明兩人就並排站著。
李顏隻能把耳朵往女孩腦袋靠，一副聽悄悄話的樣子。
“想讓你，看看最盛大的煙花、最有意思的燈謎、最漂亮的花燈……最好的元宵夜。”
江麵幾簇火光升空，炸響了煙花秀的序幕。
“與最好的我。”
韋韻之說得很小聲，幾乎隻留下了一個口型。
她原本不準備說的，但看到煙花升空，恰好能借煙花的爆炸蓋住聲音。
沒想到李顏根本沒被升空的煙花分去半點注意力。
他一直在看著她。
所以什麼都聽見了。
這一瞬間好久啊，少女感覺到自己臉頰正在升溫，分明想彆過臉去卻移不開眼睛。
“節日快樂。”李顏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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