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飛一聽,頓時來了莫大興趣。
首先,聞人升是在誇他胸有誌向,卻又說到亂世將臨。
於是他壓下對二人體型的鄙視,立刻問道:“兩位壯士,家鄉何處?又為何說亂世將臨?”
此時的張三爺,還沒有起兵殺伐,也不會無故亂殺人。
尤其是他尊重這些能口說大言者,說白了就是敬重士人。
何況現在還不是亂世。
黃巾還沒有發動。
他還是能夠聽人話的。
聞人升則道:“最近時節,連年大旱,民不聊生,而土地又兼並過甚,這幾日,我看鄉鄰們四處逃荒。”
“朝堂之上,又是外戚宦官爭鬥不休,政務混亂,無心賑災。”
“不需多久,隻要有心人登高一呼,必然天下大亂。”
“先生大才,快快請進。”張飛一聽,是這個理,下麵人活不下去,上麵人又忙於爭鬥,不管死活,不造反可能嗎?
而且張飛天生就有造反的基因,演義中就是他說造反造得好,督郵這樣的貪官汙吏,該殺!
聞人升當然知道最大的禍害,其實是士族和世家。
另外就是地主豪強。
他們兼並土地,又不進行充分消費,將大量財富主要是糧食和布帛,堆積如山,放在糧倉和地窖中腐爛,也不在市場上流通,導致農業社會中大量勞動力,無法出賣自己的苦力而求生。
那隻有造反了。
如果市場經濟發達,就可以讓失地農民靠出賣勞動力而求生。
其實南宋是有一絲絲解決希望的。
他們城市化很厲害,可以吸收大量無地農民,又有大量外貿,靠市舶司征稅。
當然南宋百姓過得也很淒慘,主要是負擔了大量軍費,要抵抗北邊的入侵。
當時溺死孩子已經成為風潮。
生下孩子養不了。
但南宋最後滅亡也是因為蒙元攻滅,而不是農民起義。
就是因為南宋在懵懂中,碰到了商業經濟的門路,開始大量發展商業經濟。
可惜元明之後,商業經濟又被禁錮,再到清朝,徹底禁錮,於是失地農民,始終在這個圈子裡找不到出賣勞動力而艱難求生的路。
隻有自爆一條路可走。
而真正徹底解決這個問題,還是在加入了世界大循環後,老百姓才能有當耗材的幸運,或者是不幸,至少可以出賣勞動力來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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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人升看得如此清楚,自然是心中有著韜略。
此時張飛就是一個地主豪強,他當然不會將亂世之因,歸咎於豪強世家。
他隻是將水平降低到當下中上層士人的水平,將矛頭對準那個所謂宦官和外戚。
這兩個的基本盤子,都比較小,打擊麵不廣。
其實鏟除了他們,也無濟於事。
士族上台就能好了?
不可能的,就是因為士族上位會導致各種問題,皇帝才提拔這兩者製衡的。
而張飛根本想不這樣深,他隻知道這兩位和農夫差不多的青年,竟然有著不亞於縣中士人的見識,自然不能錯過。
很快三人就進了莊內,張飛親自擺設酒宴。
那趙二當然是眼花繚亂,各種平日吃不到的好東西,好酒菜,都讓他口水下來。
聞人升自然無所謂的。
兩者一對比,張飛立刻對聞人升高看三分。
果然是隱居鄉野的大才啊。
沒想到俺張飛也能結交這樣的人。
總算不再是那些混吃混喝的遊俠弟兄了。
隨後三人又通了姓名,住址,很快就熟悉起來。
聞人升又說了一番,躬耕於田野之中,隻求苟全性命於亂世,不求聞達於諸侯的廢話,再次抬高自己的身份。
這樣的話,對那些有著家世的士人來說,就是狗屁。
對方先看你出身,再看你以往有沒有名聲:
“四歲讓梨,臥冰求鯉,埋兒奉母……”等等。
兩者皆沒有,肯多看你一眼,就算他輸。
也隻有張飛這種急切盼望改變社會地位的鄉間土豪,才能和聞人升談得下去。
才能任由聞人升在他麵前裝。
聞人升其實還有選擇,那就是進深山開墾,附近有常山。
找個隱蔽山地混混,也能混過整個三國亂世,
問題是山林之中,萬一生病,就會缺衣少藥,那就麻煩了。
當然聞人升本身就懂得很多醫術,也認識很多草藥。
這倒是不怕。
主要是在山裡太哭。
他來三國又不是來吃苦的。
是要探索世界本質的。
一番暢談之後,張飛就說:“二位大才,請務必在我莊上住下來,彆的沒有,每日酒肉管夠,再給兩位華服若乾,一位美婢服侍。”
張飛也是人精,他平時結交豪傑,靠的就是一酒二肉三美婢……
三管齊下,不吃這一套的,十個豪傑裡才能有一個。
“好說,那就多謝張爺了。”聞人升一臉澹然。
趙二都聽呆了。
酒肉管夠,還有美女伺候?這是什麼神仙日子?
趙二一時非常佩服自己的兄弟。
進來就這麼幾句話,一忽悠,就換來每天白吃白喝白住……
相比之下,他以前天天下地乾活,那真叫一個傻字。
他自然不知道,這些見識的寶貴。
沒有這些見識,就隻能一輩子土中刨食,擔當彆人的耗材。
他哪晨知道,想要說出和聞人升一樣的這番話來,至少要先讀書一二十年,再去洛陽長安遊學三年,才能有這樣的功底。
此時整個天下,能說出這種中等水平話的人,不會超過兩三千士人。
想想吧,這兩三千人中的一個,過來投靠張飛的莊園。
張飛能不高興的要命嗎?
他還差這口夥食嗎?
這又算得了什麼?
他現在可是處於一個地方富戶地主,到士族世家的關鍵時期。
他就缺跳板和見識。
恰好聞人升滿足了他的需求,他自然舍得付出。
隨後聞人升和趙二兩人,就在張家莊園安穩下來。
兩天之後,聞人升讓趙二叫他一家老小,連同整個村子裡的趙家都請到張家來住。
張飛自然是舉雙手歡迎的。
兩天下來,他已經從聞人升這裡,得到很多見識。
每天都在期待著亂世到來,他好建功立業,封侯升官。
這年頭,打仗靠的就是宗族血脈。
指望啥信念的,能團結一部分人,但核心權力都是血脈分封製。
得等到到科舉盛行,才能靠著禮法和文官,建立起新的統治體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