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撼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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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少女皺了皺眉頭,伸手就要去拿那本古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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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曾想陳平安向後挪了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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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少女在這一刻,身體僵硬,怒火中燒,好像從無如此被人羞辱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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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堂寧姚,爹娘皆是十二樓之上的大劍仙不說,她自己自誕生起,便被譽為最頂尖的劍仙胚子,哪怕離家出走這麼多年,也隻是與人比劍或是鬥法輸過,從來沒有人會如此侮辱她的人格,一本破書,還需要她寧姚以下作手段去翻閱、偷窺、占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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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姚握緊刀柄,眯起那雙尤為矚目的狹長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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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眼朱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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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就是形容這位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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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細看之下,寧姚容顏極美,隻是渾身通透的英毅之氣,全然壓過了脂粉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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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草鞋少年下一句話,擁有一種化腐朽為神奇的效果,讓少女差點憋出內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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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姑娘,這書是從顧粲家拿來的,雖然我覺得這不算偷,但以後還是要還給顧粲的。不過我們是朋友了,所以不管這本書上寫了什麼,希望寧姑娘看過之後,自己知道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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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深呼吸一口氣,一拍桌子瞪眼道:“看什麼看,自己看去,我不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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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下一句話,更是讓少女感到哭笑不得,“寧姑娘,我不認識字啊,你教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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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少女心頭一轉,嗤笑道:“就不怕我占了你大便宜?你想啊,顧粲明擺著是承受大量祖蔭的家夥,就連天然劍胚的劉羨陽也比不上,小鎮千年以來,也沒幾個人能夠媲美,那麼他小心翼翼珍藏起來的傳家寶,能差到哪裡去?你就不怕我見財起意?獨占了這份價值連城的秘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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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盞微微燈火搖曳的油燈,昏黃光線下,草鞋少年微微笑著,也不解釋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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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冷哼一聲,挪了挪位置,示意草鞋少年坐到自己身邊,結果對麵陳平安半天沒抬屁股,少女氣笑道:“我寧姚一隻手能打一百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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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的時候,少女自顧自笑起來,“難不成你是怕我占你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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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坐在少女身邊,有些忐忑,也有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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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寧姚還沉浸在先前那句話的語境裡,越陷越深,自言自語道:“一隻手打一百個陳平安,嗯,這個說法,適用範圍很廣啊,見到誰誰誰,切磋之後,如果敗於我手,就撂下一句,‘你才三千個陳平安的實力,也敢與我一戰’,感覺不錯唉,遇見一條洪荒凶獸、大澤惡蛟,就告訴自己‘這條孽畜相當於三萬個陳平安,快跑’,哈哈,可以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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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隻覺得莫名其妙,肩並肩坐著的黑衣少女,突然就傻嗬嗬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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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笑得家徒四壁的貧窮少年,讓他突然覺得自己像個有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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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少年和少女,此時此刻更不會意識到,“一隻手打一百個陳平安”這句玩笑話,在將來漫長歲月裡展現出來的重量和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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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當草鞋少年不再是少年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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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後越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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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姚終於回過神,咳嗽一聲,坐直腰杆,拿過古書,快速翻了幾頁,然後她合上書,一根手指在封麵上點了兩下,轉頭對陳平安淡然道:“這是一部拳譜,拳法名撼山,如果按照江湖人的規矩,你可以稱之為《撼山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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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滿臉期待,“然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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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少女強忍著翻白眼的衝動,儘量讓自己鄭重其事地翻開一頁,那根嫩如青蔥的纖細手指,指向扉頁序文,一邊向下滑動,一邊念道:“家鄉有小蟲名為蚍蜉,終其一生,異於彆處同類,皆在搬運山石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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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拳法,分生死,不分勝負,重神意,不重招式,將此拳六式練至爐火純青之時,殺力巨大,動輒傷人肺腑至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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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撼山譜》一直不曾躋身當世拳譜之清流高品,但我始終堅信,遍觀天下武學,必有此拳一席之地。希望有緣人,將其發揚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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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姚熬著性子,把序文一句句讀給陳平安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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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薄一本冊子,整部拳譜的拳法才六勢,序文篇幅倒是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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