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李家家主李虹,到彆院丫鬟,人人大氣都不敢喘,尤其是那名習武婢女,跪在地上,臉頰兩邊紅腫得厲害,婢女一言不發,不敢有絲毫怨懟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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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已經平靜如常的小女孩看到老人後,歎了口氣,搖頭教訓道:“猿爺爺,李家的人,好像全是一群廢物啊。你怎麼敢把我托付給他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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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山猿單膝跪地,仍是比小女孩要高,白發老人愧疚道:“小姐,是老奴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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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轉過頭,沉聲道:“李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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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鎮李氏家主粗通東寶瓶洲的正統雅言,湊巧正陽山修士的言語就是如此,這位在家族內一言九鼎的男人,隻得苦笑賠罪道:“這次確是我李家的過失,不容推脫。按照目前我們得到的情況來看,是一位少年,多半並非修行中人,衙署那邊暫時並未給出有用的諜報,隻說會加派得力人手,日夜守護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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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紫想了想,說道:“那個刺客倒也不像是來殺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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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補充了一句,“最少今天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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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家主剛要落下的心,立即重新懸到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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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猿皺眉問道:“那少年是不是身材瘦弱,皮膚黝黑,個頭差不多隻到這個高度。嗯,還有穿草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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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在地上的婢女使勁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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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猿咧嘴一笑,眼神陰森,“好家夥!原來是示威挑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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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擺擺手道:“這件事情,你們不要插手了,我曉得那刺客的底細,是泥瓶巷的一個普通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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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低聲道:“猿爺爺,彆掉以輕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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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山猿猶豫了下,站起身對李氏家主吩咐道:“那就讓衙署拿出一份戶房檔案到李家府上,把那少年的祖宗十八代的底細都翻查清楚,然後護衛這棟院子的人手方麵,易精而少,不易雜而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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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悄然加重語氣,冷笑道:“李虹,勸你把你家坐鎮此處的定海神針也給請出來,彆不把事情當事情,我家小姐真要在這裡有了三長兩短,連我這頭你們眼中的老畜生也扛不起,你這李氏偏支扛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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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家主連忙作揖致歉,惶恐不安道:“猿老祖這是折煞李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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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陽山護山猿陷入沉思,呢喃道:“是風雷園那小子借機尋釁?還是衙署宋長鏡的謀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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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最後搖了搖頭,隻覺得荒唐可笑,“不管是誰慫恿他來送死,你們也不曉得找個好一點的過河卒子。一隻沒幾兩肉的小螞蚱,塞牙縫啊?也好,正愁沒機會殺人,這個由頭不錯,先殺那泥瓶巷的土胚子,再將你這個風雷園的小雜種,一並解決乾淨了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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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對小女孩笑道:“小姐,老奴這次一定幫你收拾好爛攤子,絕對不會再有意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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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燦爛一笑,揚了揚拳頭,為這頭正陽山護山猿鼓舞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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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離去之前,看了看李氏家主,後者苦笑道:“我這就去請老祖宗出山,親自為陶小姐擔任貼身扈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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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點點頭,大踏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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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大大咧咧咬住魚餌,直截了當順著魚線往泥瓶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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擺明了我已上鉤,你來殺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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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在小鎮之外,這頭正陽山搬山猿還不敢如此目中無人,但是此方天地,術法神通和法寶器物一律禁用,他反而擁有巨大優勢,這也是為何正陽山沒有出動一位劍仙老祖的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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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猿一路行去,臨近泥瓶巷,老猿才意識到一點,“巷中少年該不會單純是為了朋友報仇吧?”&s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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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之前,老猿一直是往深了想,涉及到草灰伏線綿延千裡的陰謀,現在突然意識到這種可能性後,就覺得尤為荒誕不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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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猿笑了,很快想明白其中道理,“若是如此,倒也說得通,也對,不是修行中人,反而沒那麼怕死,反正隻是一條賤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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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小心起見,老猿仍是沒有大搖大擺從這一端走入泥瓶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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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如何,這趟注定都不會白走,那個被風雷園器重的小雜種,無非是比泥瓶巷的小泥腿子多活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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繞了一大圈,老猿從靠近顧粲家的小巷拐角走入泥瓶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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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老猿很懷疑那刺客少年,到底有沒有膽識留在祖宅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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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聰明膽小一點,倒是可以死在風雷園的年輕人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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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猿咧嘴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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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笑容瞬間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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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裡的泥瓶巷,小路已經顯得陰暗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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魁梧老人猛然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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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清瘦少年不知如何就那麼站在小巷前方的高處,雙腳踩在兩邊牆壁剛挖出沒多久的窟窿裡,正好能夠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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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身背箭囊,手持一張拉滿的木弓,箭尖直指老猿的一顆眼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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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整個人無聲無息,拉弓如滿月不說,好像就連最細微的呼吸好像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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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至於這位正陽山的護山祖師,隻能憑借對危險的敏銳嗅覺,才察覺到頭頂少年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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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給老猿更多反應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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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支箭矢激射而至,呼嘯成風,勢大力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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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在射出一枝箭矢後,根本不做第二選擇,脖子一縮,迅速將那張木弓斜掛在肩頭,腳尖發力,在兩邊牆壁上交錯借力向上屋簷,轉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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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猿縮回那隻擋在額頭的手掌,隻見那支箭矢釘入手心,不深,依稀可見有傷口綻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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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老猿有一陣後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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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在小鎮之上,他被人在咫尺之間,一箭射中眼珠子,那就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慘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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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手拔出箭矢,將其折斷,隨手掉在泥瓶巷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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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雙拳緊握,仰頭望向小巷天空,臉色鐵青,喉嚨鼓動,發出一陣低沉壓抑的聲響,像一頭憤怒至極的遠古凶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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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手腳並用,瞬間就攀援到屋頂,隻是剛一冒頭,就有第二支箭矢瞬間趕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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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有防備的老人不過是隨手抬起,任由其釘入手臂些許而已,獰笑著大踏步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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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收起木弓的少年轉身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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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瓶巷一側的連綿屋簷之上,響起一大串碎裂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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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終究是步子遠遠大過少年,逐漸拉近距離,不出意外,很快就要追上那個身形其實已經足夠靈活的消瘦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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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瞬間發力,整個人騰空而起,向前撲殺而去,一隻仿佛蒲扇大小的巨手伸向少年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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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好像身後長眼睛,就在千鈞一發之際,竟是腰杆一擰,整個人一貓彎,然後轉折躍向小巷對麵的屋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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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輕落地後,繼續撒腿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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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猿的動作亦是極其敏捷迅猛,同樣硬生生折向右手邊的泥瓶巷另一側屋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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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猛然停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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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猿意識到不對的時候,已經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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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那座屋頂無人居住,年久失修,早已破敗不堪,哪裡承受得起老猿這兩百多斤重的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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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啦啦,連人帶瓦一起摔入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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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猿轟然落地,一手扶住地麵後,腦袋一扭,躲過那支刁鑽陰險的箭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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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矢直接釘入地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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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見不是少年膂力不夠強大,而是老猿實在太過皮糙肉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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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站在屋頂大洞邊緣,動作嫻熟地收起木弓,對老猿豎起中指,罵道:“老畜生!乾你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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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突然臉色古怪起來,突然就給自己一巴掌,嘀咕道:“還不是自己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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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猿猛然起身,少年又已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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