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臉色陰沉,終於撕破臉皮,直截了當問道:“咱倆這是要散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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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瀺坦然道:“小人之交甘若醴,以利相交,利儘則散,有何奇怪?怎麼,娘娘該不會以為咱們是那風清月朗的君子之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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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咬牙切齒道:“好好好,算你狠,那你得祈求皇帝陛下一棍子打死我,要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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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瀺擺手道:“莫要拿話嚇我,我崔瀺什麼性格,娘娘清楚得很,山高水長,將來的事情誰也說不定,隻要娘娘能夠熬過這一關,崔瀺自然願意與你結盟。若是熬不過,娘娘且放心,我也不會落井下石。陛下的心思,我還算略懂一二,我絕不會做損人不利己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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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裝婦人難得說了句真心話,“崔瀺,你這個人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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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瀺笑著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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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沒來由想起那個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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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在那個老頭子門下求學,還是少年的崔瀺,就經常見到那個仗劍遊俠兒來老頭子身邊,一個說聖賢道理,一個說江湖趣事,兩個人純粹是雞同鴨講。很多年之後,崔瀺一意孤行,不認那個授業恩師,叛出師門,之後更是做出欺師滅祖、師兄弟手足相殘的一係列事情,崔瀺從不後悔,一切隻為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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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失去了那個人的友誼,讓崔瀺如此心情冷漠的人,也覺得遺憾,遺憾到有些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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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果再給崔瀺一個重頭選擇的機會,一樣是如此,不會有任何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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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之上,走出第一步之後,往往就再無半步退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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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城頭,崔瀺的話語尚未落地,一隻金羽鷹隼就破空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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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驟然停在箭垛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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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瀺後撤一步,微微低頭,宮裝婦人趕緊側身施了一個婀娜多姿的萬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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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死死盯住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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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清脆稚嫩的孩童嗓音響起,“宋正醇說了,讓你去長春宮結茅修行,什麼時候躋身上五境了,才可以離開長春宮返回京城。但是在此期間,不禁任何你跟任何人的交往。同時,你即刻起,將手中竹葉亭所有檔案轉交給崔國師,你隻需要安心修行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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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瀺彎腰作揖道:“謝陛下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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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扭轉頭顱,望向這位大驪國師,“宋正醇說讓你下不為例,當年與你說過的事不過三,要你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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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瀺點了點頭,沒有任何多餘的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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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裝婦人隻問了一個問題,“能否讓睦兒、和兒,時不時去長春宮探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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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點頭道:“當然。宋正醇還說了,宋和要留在養心房繼續讀書,你若是覺得在山上一人孤寂,可以攜帶宋睦去往長春宮修行雷法。一切由你自己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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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眼神遊移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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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依舊有些不耐煩,“宋正醇最後要我告訴你,大驪因為那人而國力受損,這件事情,是他自己的決定,與你無關,你不用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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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裝婦人泫然欲泣,抬頭望向宮城方向,這一刻真是風情萬種,嬌柔顫聲道:“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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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驟然間嗓音尖刻起來,“臭婊子爛婆娘狐狸精,還不快滾出京城,老子忍你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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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裝婦人笑問道:“這句話也是陛下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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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冷哼一聲,振翅高飛,轉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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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這頭金色鷹隼離去,宮裝婦人一個踉蹌,雙手撐在城牆上,臉色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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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葉亭是她苦心經營出來的諜報結構,是大驪王朝的一根影子棟梁,幾乎是她的第三個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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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瀺有些兔死狐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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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人不過頭點地,誅心之痛萬萬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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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崔瀺如今哪怕手握竹葉亭的生殺大權,仍是半點也高興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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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原本已經恢複心意相通的那副少年身軀,好像徹底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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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那個楊老頭都選擇視而不見,竟是一點消息也不願傳回大驪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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衝澹江那段激流險灘,無異於老百姓眼中的鬼門關,故而船夫舟子每次攜客歸來,必然收獲頗豐,囊中鼓鼓,係舟於貫穿小鎮的河畔,下船便是鶯歌燕舞的青樓酒樓,夾雜有眾多販賣廉價低劣散酒的小酒肆,多是貌美婦人招徠生意,以供船夫一醉方休。船夫若是能夠說服乘船的士子,順勢去往他們相熟的酒肆青樓,台麵下更會有一筆額外的不菲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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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就又有人雇傭了一位船夫,去遊覽那段石林森嚴如槍戟的河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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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夫是個身材敦實的漢子,約莫五十歲了,可依舊身體雄健,雙臂肌肉鼓漲,且健談,雇傭小船的客人是個老先生,滿身寒酸氣,出手倒是湊合,給了不多不少的十兩銀子,看上去最少也是花甲之年的高齡,卻還要獨自出遊,這讓船夫有些納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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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船在激流之中隨波起伏,不斷有浪花濺射到兩人身上,船夫看著老先生側過身、雙手死死抓住船舷的樣子,心裡有些發笑,讀書人不管歲數,好像都這樣。像船夫就實在不明白那些個水裡的石頭,到底有啥可看的,是會說話啊,還是能比咱們紅燭鎮兩岸的婆娘更好看啊?掏錢買罪受,讀書人腦子真是拎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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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船駛出險灘後,來到衝澹江的平穩水麵,船夫大略說過了那座娘娘廟的老掉牙故事後,隨口問道:“老爺子,你是外鄉人?哪兒的啊,不過咱們的大驪官話,說得還湊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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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啊,家鄉是在老遠的地方,就是喜歡遊覽風光,走走看看,無牽無掛的,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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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老看著年紀不小嘍,可得悠著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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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行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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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子,問你個問題,你走南闖北的,肯定去過很多地方了,那你覺得咱們大驪的風光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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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很好,人傑地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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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咱們紅燭鎮的酒好不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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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喝好喝,就是稍稍貴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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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咱們皇帝陛下是不是很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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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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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大驪國師的棋術是不是比大隋那些人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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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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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大驪是不是北方最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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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啊,必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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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除了第一個問題,後邊的一連串問題,都是船夫故意在逗這個老先生呢,因為他發現老先生真是個老好人,好好先生,什麼事情都喜歡點頭說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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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上岸的時候,再次看到滿臉誠懇、使勁點頭的老先生,船夫實在忍不住笑了,“老爺子啊,你這人脾氣好,可也太好了點,哪有你這麼隻說好話的。我以前見過的讀書人,大大小小老老少少,怎麼都有百來號人了,那可都是說話文縐縐酸溜溜的,讓人聽不懂,讓人覺得很有學問。唉,隻可惜我悟性不好,又沒上過學塾,更沒有先生教書指路,便是想要插嘴說話,也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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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心就好,萬事不難。”老人哈哈大笑,然後問道:“對了,你可曾聽說過山崖書院的齊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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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夫猶豫了一下,輕輕歎息,最後搖頭道:“不曾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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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點點頭,笑眯眯道:“大驪是有點不一樣啊。為什麼呢,我途徑一座隻有兩個人的邊境小烽燧,結果有仙人落下,討要吃食。要是換成彆的國家,那還不得跪下磕頭雙手奉上啊,可你們大驪的邊卒不一樣,是挺直腰杆跟仙人說話的,當然了,心裡打鼓是不可避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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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夫呦嗬一聲,笑道:“敢情老爺子你還看過神仙呐?那這麼多路,可沒白走,比我強,那些個外鄉遊客,都說我們衝澹江下邊有水鬼河婆什麼的,可我撐船三十年了,一次也沒見著古怪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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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笑道:“可不是,我真見過,就是那些仙人的脾氣差了點,那兩名烽燧戊卒,就一人挨了一巴掌,飛了出去,桌子凳子全給砸得稀巴爛了。不過有位仙人,吃飽喝足後,臨走前丟了金錠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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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夫嘖嘖羨慕道:“那豈不是發大財了,換成我,彆說一巴掌,十巴掌也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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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點頭讚許道:“你倒是心大天地寬,好事,好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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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夫突然擔憂問道:“對了,那些神仙沒為難老爺子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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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看著神色誠摯的船老漢,開懷笑道:“沒為難沒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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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夫放下心後,又想逗一逗這個有趣的老先生,問道:“老爺子,想不想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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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夫眨了眨眼,辛苦忍住笑,小聲道:“是花酒,我可以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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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瞪大眼睛,憋出三個字來,“貴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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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夫爽朗大笑,打算不再戲弄這個老先生,“老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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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一番天人交戰,“沒事,上岸之後你等我,我去跟人借錢去,說不定能借個二三十兩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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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夫愣了一下,到底是心性憨厚之輩,自然不忍心帶他去那花錢如流水的銷金窟,“老爺子,我跟你開玩笑呢,花酒那東西,沒勁,想著一杯酒下肚就喝掉了二三兩銀子,心疼死,喝酒都顧不上滋味了,咱們彆去了。你要是真想喝酒,我帶你去個岸邊的小酒肆,地道的紅燭鎮自釀土燒,價錢還算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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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船緩緩靠岸,窮酸老先生站起身後,拍了拍船夫的肩膀,笑嗬嗬道:“口言善,身行惡,國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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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魄雄健的船夫頓時臉色發白,想要後退,卻根本無法動彈,想要一躍入水,現出原形迅速遠遁,更是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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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繼而又笑著說道:“口不能言,身能行之,國器也。希望你能夠堅守本心,向善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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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老漢好似心胸之間,憑空湧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浩然之氣,想要說話,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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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秀才登岸後,緩緩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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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名船夫熱淚盈眶,等到終於能夠動彈的時候,立即躍上岸,對著老人的背影,撲通一聲跪下,行那三跪九叩之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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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傳天地有聖人,口含天憲,言出法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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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秀才一路詢問,走到了枕頭驛門口,問那個叫陳平安的少年還在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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驛卒問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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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秀才想了想,說是那少年的半個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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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驛卒讓他滾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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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何,一個眉心有痣的清俊少年,這些天一直老老實實待在一座老舊學塾,每天就是捧書看書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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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奇怪的是,少年經常讀著讀著,就哭得滿臉鼻涕淚水一大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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