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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源頭在大驪境內的黃庭國大江之畔,陳平安釣起了一尾出人意料的大青魚,粉裙女童煮出了一鍋美味魚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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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兩妖怪三個家夥,吃飽喝足之後開始閒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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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問他們書上講的神仙餐霞飲露,汲取沆瀣之氣和日月精華,是不是真的很有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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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身是火蟒的粉裙女童使勁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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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勝於無,用處很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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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小童一邊彎腰打著水漂,一邊搖頭道:“我們這些蛟龍之屬,還是要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融山根吞水運,才是大道根本,其它那些虛頭巴腦的,沒啥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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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笑問道:“既然還是有些用的,為什麼不善加利用?你們倆都想要化蛟,以後還要儘可能挑選一條長過萬裡的大瀆,走水入海,最終成就真龍之身,才算得道。難道不是更應該勤勉修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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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小童輕輕丟出最後一塊石頭,拍拍手笑道:“修行啊,靠天賦,不靠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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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又問道:“如果有了天賦,不是更應該努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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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小童愣了一下,然後裝死道:“老爺,我突然有些頭疼,可能是受了風寒濕氣,我睡覺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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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笑道:“你一條水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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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小童縱身一躍,跳入了江水之中,身影轉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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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龐然大物的水蛇在渾濁江底恣意遊蕩,如君主巡視國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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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裙女童低聲道:“老爺,他啊,就是懶。不過他資質出身都比我要好,先天肉身就更加強韌,我哪怕多苦修兩三百年,都比不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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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安慰道:“那就彆跟他比,先跟自己比,爭取今天比昨天強一些,明天比今天強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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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誌昂揚,“老爺說得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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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裙女童誠心誠意道:“難怪老爺才武夫二境,還這麼勤勉練拳,一點都不肯懈怠,原來是笨鳥先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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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粉裙女童趕緊捂住自己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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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多必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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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被逗樂了,“你說的沒錯,我確實笨,所以要更加用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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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陳平安沿著江畔開始走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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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性子安定如粉裙女童,看了這麼多次,也覺得有些枯燥乏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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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天之後,陳平安拄著一根竹杖緩緩登山,期間鄭重其事地抓了一捧土壤,小心翼翼裝入早就準備好的一隻小棉布袋子,一袋袋各色土壤,累加在一起,逐漸成為背簍裡最沉重的分量。對此青衣小童和粉裙女童都默契地不去詢問,隻當是什麼不可告人的修行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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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小童一開始還覺得不用自己真身開路,十分閒散愜意,隻是這麼慢騰騰走久了,難免就有些厭煩,但是不敢對自家老爺的行程指手畫腳,隻好沒話找話道:“老爺,之前路過那座郡城,咱們為啥不花錢豪邁一些呢?老爺身上銀子不多了,可我有錢啊,彆怕大手大腳。我就算現在花光了身上的銀子,我隻要隨便找條江河,很快就可以撈出一些寶貝來,那可都是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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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說道:“我聽人說過修行這件事,最耗金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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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小童立即改口道:“老爺,我是窮光蛋,我方才跟你吹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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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不聽陳平安那套積少成多的泥腿子道理,也算不擇手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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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小童到底是耐不住寂寞的主,在陳平安沉默之後,他又主動開口勸道:“老爺啊,不是我說你,咱們修行啊,為的就是千金散儘還複來,一言不合大殺四方,多英雄好漢,多氣概非凡?可不是為了蠅營狗苟,窩窩囊囊,小家子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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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沒有反駁什麼,隻是緩緩走在山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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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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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是走在同一條道路上,一定會在某一天某一處分岔離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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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陳平安這趟出門,護送李寶瓶他們遠遊求學的最大心得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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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黃庭國和大驪接壤的邊境上,陳平安遭遇了一場山顫地動的大異象,在一座山巔眼見著遠處某地塵土四起,為此陳平安專門拉著他們往那邊趕去,結果在這座黃庭國小城內,看到一番人間慘劇,城牆、屋舍和祠廟,倒塌無數,幾乎半城百姓都身著縞素,家家戶戶悲慟,不斷有老少道士進進出出,腳步匆匆,既有少年道童的悲天憫人之色,也有老道人錢財到手、腰包鼓鼓的喜悅神情,眾生百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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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城內秩序並未大亂,隻給陳平安撞見了一夥地痞流氓,要欺辱一戶爹娘剛剛死於異象的少年兄妹,給陳平安攔了下來,不讓他們強擄少女去賣身,那夥人本就是趁火打劫,根本不占理,給陳平安一拳一腳打退兩人後,便悻悻然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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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給貧寒兄妹留下二十兩銀子就離開,最後在一座無人問津的武聖廟歇腳,發現這座給人單薄感覺的小祠廟,竟然在大地震中屹立不倒,毫發無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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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尊彩繪武聖泥塑像,高高在上,張須怒目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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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小童隻是瞥了眼武聖像,就看穿玄機,“這兒香火不淨,地方又小,香火分量明顯不夠,吃不飽飯就要餓死,人神都這樣,所以坐鎮此方的神祇早早就沒了,自然無法庇護縣城,隻能勉強維持住這一畝三分地的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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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裙女童沒青衣小童的眼力和閱曆,心性更加純澈無暇,反倒是畢恭畢敬對著那尊武聖像鞠躬致敬,之後看到陳平安已經開始清掃地麵,她就幫著擦拭神台上的灰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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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小童不敢嘲諷自家老爺,隻好對她譏笑道:“你一條讀了點破書的火蟒,跟這類神祇套什麼近乎?再說了,當年那場波及所有天下的大戰,好大的一次改天換地,咱們作為蛟龍之屬,那可是實打實的叛徒。虧得這位小小神祇不在了,要不然你這一拜,肯定會被視為挑釁,說不定神靈老爺就會真身出竅,以金身姿態神遊人間,然後一拳打爛你的腦袋,砰一聲,哇,我到時候一定拍手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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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好奇問道:“為什麼你們蛟龍是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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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小童自知失言,趕緊閉嘴,使勁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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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裙女童更是雙手捂住嘴巴,可憐巴巴望向陳平安,一副老爺你千萬彆問我、我知道也不敢說的可愛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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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鋪滿了火燒雲,陳平安和粉裙女童接下來就在廟內生火做飯,青衣小童百無聊賴地等著開飯,在高高的門檻上走來走去,他突然跳下去,快步走下台階,走到一對兄妹跟前,潤了潤嗓子,拿捏架子道:“可是有事找我家老爺?說吧,什麼事兒,若是妄想老爺幫你們更多,我勸你們趕緊打道回府。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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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小童賊笑兮兮打量了一眼妙齡少女,穿著寒酸,跟自家老爺是一路人,她顏色不過中人之姿,但是小姑娘家家的身段好哇,小小年紀就有豐滿婦人的韻味,多難得。青衣小童收斂笑意,繼續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若是覺得救命大恩難以報答,有人要對我家老爺自薦枕席,我這就幫你們去稟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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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紀稍長的少年有些臉色陰鬱,就要憤而轉身,卻被少女輕輕拉住袖子,才發現那個恩人已經走出武聖廟,給了青衣小童一個板栗後,歉意道:“你們彆當真,他就喜歡開玩笑嚇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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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靦腆道:“沒關係,哥哥和我不會當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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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兄妹二人送來了一些吃食,陳平安接過之後,雙方都是不善言辭,少年很快就回去,少女生疏蹩腳地施了個萬福,這才跟萍水相逢的恩人告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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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歎了口氣,走回武聖廟,看到在門檻上蹦蹦跳跳的青衣小童,輕聲道:“我知道你沒有壞心,但是以後不要跟所有人說話都沒個正行,一些無心言語,是會傷到人的,有些人會惦記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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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小童那雙細看之下充滿詭譎的深青色眼眸,流露出些許不耐煩,隻是掩飾很好,低頭哦了一聲,就沒有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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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也不再說什麼,在武聖廟內坐著練習劍爐立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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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泥瓶巷一端儘頭的顧粲,小小年紀,就記住了茫茫多的“仇家”,跟陳平安私下相處的時候,說起那些家夥,顧粲就總是咬牙切齒,殺氣騰騰,那麼點大的孩子,就已經有了偷偷刨掉人家祖墳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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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頭的是非對錯,很難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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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按照文聖老爺的說法,若是按照順序來說,其實很多顧粲的心結,起源就來自於那些看似加在一起還不足一兩重的冷嘲熱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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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小童看著屋內忙碌的粉裙女童,以及凝氣精神的陳平安,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把言語咽回了肚子,隻是好像有些積鬱難消,在門檻上逛蕩來逛蕩去的步伐就急促一些,最後他實在是覺得不吐不快,雙腳釘在門檻,矮小身體如秋千一般大幅度晃動起來,一下子倒向廟內,一下子後仰廟外,對陳平安說道:“那陋巷少年忒不知好歹了,一兩句玩笑話都經受不起,死了算數!屁大本事沒有,心氣比天高,活該那少年一輩子受苦遭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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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依舊席地而坐,閉目練習劍爐,不聞不問不言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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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小童沉默片刻,嗓音低沉,一雙泛起冰冷水霧的深邃眼眸,死死凝視著陳平安,儘量用玩笑的語氣說道:“老爺,咱們出來混江湖,要幫親不幫理,才能吃得香混得開啊。更何況我可不怎麼著他們兄妹,老爺這麼大一份恩情,同樣是兄妹,妹妹就是個明事理的,至於那少年之所以把憤懣擺在臉上,一方麵是覺得我調戲了他妹妹,我害他丟了顏麵,其實更多還是骨子裡的自卑作祟,因為他在心底知道自己就是個廢物,哪怕不是身處亂世,一樣護不住他妹妹,這種人如果將來還這麼死強,不願半點低頭,以後隻會吃虧更大的,所以老爺啊,我這是為他們兄妹二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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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睜開眼睛,在心中認真思量過後,點了點頭,然後緩緩道:“你說得沒有錯,但是對錯分先後,你不能用一個後邊的對,來否認前邊的對。錯誤更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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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小童雙拳緊握在袖中,眉眼低斂,似乎是生怕自己的神意泄露,被陳平安透過“水井”看出自己心湖的興風作浪,這條在禦江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得道水妖,隻覺得內心怒火燃燒,恨不得一拳打死了那位無趣的“自家老爺”,再一口吃掉那條火蟒來進補修行,成為自己大道登天的墊腳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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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小童轉過身去,跳下門檻,嘿嘿笑道:“少爺,那我去道歉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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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聲已經傳入武聖廟,但是背對祠廟的青衣小童,則是滿臉暴戾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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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青衣小童遠去之後,粉裙女童怯生生道:“老爺,他真的很生氣,如果在禦江的話,依照他的性格,指不定就要水漫兩岸了,按照郡縣地方誌的記載,這幾百年裡,出現過好多次洪水泛濫的‘天災’,禦江水神非但不會壓製,反而會推波助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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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摸了摸她的腦袋,“既然不願意聽,以後不跟他講道理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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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說不再講道理,那就是真的不再跟那青衣小童講這些無聊道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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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為一路相伴而行,關係親昵了,陳平安才願意稍微說一些,既然他不愛聽,那麼陳平安絕對不會自找沒趣,重新返回原點就是了,之後青衣小童隻要不做超出陳平安底細的事情,一切聽之任之,就像今天這點小事,如果在剛剛認識之初,陳平安肯定會冷眼旁觀,哪裡還會說這些心裡話,陳平安跟崔東山走了那麼遠的路,又講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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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裙女童一臉天真爛漫,“老爺那你可以跟我講,我愛聽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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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會心一笑,“有說得不對的地方,你一定要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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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這一刻驀然靈犀一動,脫口而出道:“老爺的順序一說,茅舍頓開,說得對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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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快有些臉紅,趕緊聲明道:“老爺,我不是學他,不是拍馬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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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看著火候,米飯就要煮熟了,粉裙女童氣鼓鼓道:“老爺,咱們不給他留,讓他餓著,老爺一心為他好,還要發火生氣!如果不是真身拘押於那方硯台之中,他今天真的會對老爺出手,剛才我都快嚇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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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搖頭笑道:“這可不行,飯還是要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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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裙女童燦爛笑道:“我聽老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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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揉了揉她的小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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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青衣小童當然不是去跟螻蟻道歉的,忍著不一巴掌將兄妹拍成肉泥,就已經是他宰相肚裡能撐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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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小童雙手負後,遠離武聖廟,腳尖一點,躍上一座屋脊,矮小身影化作一道淺淡青煙,往城外飛掠而去,最後一次迅猛拔高,衝入雲霄,在天空劃出一個極其巨大的弧度,落在一座深山後,恢複真身的水蛇轟然砸在地麵,震動之大,就連縣城都能夠感受到清晰的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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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蛇一路扭擺龐大身軀,過境之處,樹木崩碎,山石翻滾,之後沿著一條溪澗逆流而上,水花四濺,最後來到一座宛如一枝獨秀的灰白山崖,身軀圍繞山崖,盤旋而上,當頭顱來到山崖之巔後,尾巴猶然搭在山崖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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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崖上本就不多的樹木全部攪爛,滾滾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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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暴戾氣焰的水蛇,身軀不斷加重力道,最後竟是將整座山崖都給擠壓得崩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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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才在遮天蔽日的塵土中恢複真身,緩緩下山而去,健步如飛,快若奔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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