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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鎮渡船的九境修士和七境武夫迅速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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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士是一位氣勢威嚴的老者。九境為練氣士金丹境,山上俗語,“結成金丹客,方是我輩人”,是成功破開八境龍門境的天之驕子,所以金丹境又被譽為鯉魚跳龍門後,化腐朽為神奇的“點睛之筆”,整座氣海凝聚濃縮為一顆滴溜溜旋轉各處氣府的金丹,結丹的體內意境,修士之間各有不同。有些天才修士,結丹時氣勢宏偉,甚至會引來天地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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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丹境大修士各自的“丹室”之間,大小有著巨大差異,優劣也有雲泥之彆。但也存在著“大而空”、“小卻妙”等特殊情況,天意難測,莫過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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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境純粹武夫則是一位身高八尺的魁梧老人,懸佩一柄大腰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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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丹境老修士看著廊道理的慘況,勃然大怒,正要拿規矩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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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境武夫輕聲提醒道:“洪老,此人最少八境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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魁梧老人還不忘加重語氣,重複了兩個字,“最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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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修士迅速觀察了一下自己與那漢子的間距,反正絕不會超過十丈,這讓他有些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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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丈之內,跟一位最少八境的純粹武夫廝殺搏命,一點都不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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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漢子沒有咄咄逼人,而是把事情大略說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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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有不長眼的家夥覺得有了底子,悲憤大喊道:“洪老神仙,地上劍修是青苗尖的唐休風,他的本命飛劍都給那瘋子,從唐休風的體內硬生生拔出來,給徹底捏爆了!這是生死大仇,青苗尖不會放過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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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沒有這個提醒,金丹境老修士還不好下定決心,結果這麼一說,趕緊打量了一下地上劍修的慘淡氣象,老修士咽了咽口水,這下子終於可以確定,那個出手狠辣的漢子,不但是最少八境遠遊境的武道宗師,而且還最少是八境大成之境,極有可能摸著了山巔境的門檻,否則無法將一名中五境劍修的本命飛劍輕鬆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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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修士行禮道:“放心,此事我們秉公處理,一定給前輩一個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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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子點點頭,然後想了想,對那些呆若木雞的家夥說道:“那一拳先欠著,我回頭找你們老祖宗收賬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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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子望向老修士和同道武夫,皺眉道;“你們可彆殺人滅口,這樁事情,我自有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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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修士無奈笑道:“我們不會如此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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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子不再說話,走回自己房門前,敲了敲女兒故意栓上、用來安慰娘親的屋門,說道:“柳兒,是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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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腳步輕盈地打開房門,漢子進屋後就帶上了門,婦人快步上前,臉上還有淚痕,“李二,怎麼樣,沒被人欺負吧?有沒有哪裡被打了?需不需要擦點藥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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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子撓撓頭,憨憨笑道:“沒呢,船上那邊管事情的人剛好路過,我就趕緊把事兒跟人家一說,嘿,你猜怎麼著,人家很講道理,就把那些人趕走了,還要他們以後不許靠近咱們仨,所以沒事了,我就說嘛,出門在外,還是好人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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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李柳忍住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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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這趟遠遊沒白走,都學會滿嘴瞎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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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這才微微放下心,使勁拍著胸脯,顫顫巍巍的,“幸好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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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子隻是笑著,安安靜靜凝視著自己的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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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想歪了,狠狠擰了一把漢子的腰間硬肉,低聲埋怨道:“女兒還在呢,也管不住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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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子悻悻然,還是撓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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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海上生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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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李柳站在欄杆旁,遠眺那輪圓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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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老頭曾經說過,她天資好,李槐有洪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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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謂天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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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李柳生而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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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當初在山崖書院對大驪國師做出那個挑釁動作,不是少女不知天高地厚,而恰恰是少女最知道天高地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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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少女單獨房間的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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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也是個心大的,事情過去後,立即就沒覺得啥委屈了,該吃吃該睡睡,這會兒就已經呼呼大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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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躺在她身邊,聽著聽著婦人的鼾聲如雷,輕輕握住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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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子緩緩閉上眼睛。從來不會說什麼膩人的情話,他也說不出口那些,好在媳婦也不愛聽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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媳婦好,兒子好,女兒好,就是他這個當爹的不咋的,漢子閉著眼睛笑起來,偷著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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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靈氣充沛著稱於世的書簡湖,碧波萬裡,風景宜人,湖內有千餘島嶼,星羅棋布,約莫半數都有品秩高低不一的練氣士占據或是租借,而最大的一座青峽島,是截江真君劉誌茂的府邸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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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誌茂修的是旁門道法,他的真君頭銜,雖然不是王朝的正統敕封而來,僅是山上朋友的吹捧,但是劉誌茂的道法高深,早已在一次次生死大戰中得到證明,由於劉誌茂的口碑實在不堪,所謂的道上朋友有很多,卻隻能算是泛泛之交,而門內弟子,良莠不齊,並無冒出可以扛起大梁的年輕俊彥,可劉誌茂仍然能夠占據書簡湖的青峽島,完全可以說是以一己之力,在虎狼環視當中,屹立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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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誌茂在那趟北上遠遊之後,可謂春風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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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帶回了一位對外宣稱是關門弟子的小家夥,屁大一個孩子,虎頭虎腦的,一開始誰都把他當做一隻走了狗屎運的小土鱉,孩子也嘻嘻哈哈,仿佛渾然不覺那些或鄙夷或陰森的眼神視線。尤其是劉誌茂的開山大弟子,對這個師父的關門弟子,最是不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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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青峽島上上下下,跟孩子相處久了,才知道是個一肚子壞水的小壞種,不但小小年紀就擅長裝癡扮傻,而且極其記仇,頗有師父劉誌茂的風範,驗了那句老話,上梁不正下梁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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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去年年末,青峽島就惹出了一樁驚動整個書簡湖的大禍事,而這個孩子正是罪魁禍首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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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峽島上雖然是劉誌茂一家獨大,但是也有幾個附庸小門派,除此之外,截江真君還盛情邀請了一些臭味相投的客卿供奉,終年享樂,可一旦出手,必然斬草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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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附近幾座島嶼的島主,也是一撥正邪不定的狠辣貨色,全是硬生生殺出血路的野修散修,名叫顧粲的孩子身邊,還跟著他的娘親,是個資質平平、無法修行的尋常婦人,但是生得委實誘人,於是劉誌茂的客卿當中,就有人起了花花心思,想要收取婦人做通房女子,那名尖嘴猴腮的年老客卿,戰力極強,百餘年經營拉攏,隱約之間自成山頭,便是劉誌茂都要忍讓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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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生平最喜歡以美婦雙峰作為取暖火爐,所以他的婢女,所穿衣衫與其她女子都不一樣,衣襟領口處開得極大,以便他伸手入內,那些嫵媚女子,被笑稱為“開襟小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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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誌茂對此表現得十分微妙,既不拒絕也沒讚成,就裝聾作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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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一天借著酒勁,此人大步闖入婦人所在的宅院,一腳踹開大門,入了屋子,扛起婦人就要回家快活一番,肆意大笑,無人膽敢阻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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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會兒,劉誌茂的大弟子,剛好找了個由頭將婦人的獨子顧粲支開,騙到了青峽島後山,說是要在瀑布處代師授藝,要傳授給他一門密不外傳的道家高深口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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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當那名老客卿剛扛著美婦人返回豪宅大院,正要將肉感十足的美人丟到床上生吞活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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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不僅僅是他,甚至不光是青峽島,整個書簡湖的大練氣士,都察覺到了異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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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湖水翻騰,大浪拍天,氣機絮亂,駭人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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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至於兩位閉關已久的九境修士,都不得不破關而出,去查看到底是何方神聖,竟敢不惜犯眾怒,興風作浪,打亂書簡湖渾厚異常的山水大氣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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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所有練氣士都目瞪口呆望向青峽島那邊,心神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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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頭渾身龍氣的蛟龍之屬,從書簡湖青峽島附近緩緩抬起一顆巨大頭顱,死死凝視著某座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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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峽島山頂,有個滿臉戾氣的孩子,與他應該尊稱一聲二師姐的女子並肩而立,孩子眼神充滿了恨意,望向那條頭一次浮水出麵的恐怖蛟龍,發號施令道:“小泥鰍!吃吃吃,把他們全部吃了!一個都不要留,一個都不要逃了!我娘親要是受了丁點兒委屈,我就打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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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那天,那個客卿在內的一棟豪宅大院,連同數十位嬌媚動人的開襟小娘,百餘人,全部被那頭土黃色的蛟龍給吞入腹中,滿地鮮血,不計其數的殘肢斷骸,簡直就是人間煉獄。堂堂九境大修士的客卿,一開始還不信邪,在府邸上空與那條龐然大物一番拚死抵禦,仍是力戰不敵,法寶儘出,竟是無法撼動那條畜生絲毫,隻惹來畜生更加暴躁的殺意,最後將整條身軀躍出湖水,掠向天空,將那名試圖逃竄的客卿一口咬斷身軀,攔腰截斷的上半身軀哀嚎著墜入湖中,又被尾隨而至的土黃蛟龍張嘴咬住,最後它的身軀大半潛入湖水,頭顱和脖頸浮出水麵,大嘴緩緩咀嚼,發出一陣陣瘮人的聲響,這個動作,對整座青峽島都充滿了挑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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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那一雙比燈籠還要大的冰冷眼眸之中,散發出近似人類的促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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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巔的孩子獰笑道:“好好好,小泥鰍,再去將那個王八蛋大師兄一並吃了,誰敢攔你,一並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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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是給顧粲通風報信的女子,站在孩子身邊,也感到了一陣寒意,被小師弟顧粲的殺性之大,給結結實實嚇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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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江真君劉誌茂突然出現在山巔,和顏悅色道:“你的大師兄雖然有錯,但是師父會好好責罰他的,你就放他一條生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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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粲笑了,“師父,你要麼打死我,然後由著小泥鰍在這裡胡鬨,要麼就少個徒弟而已,師父你老人家弟子幾十個,差一個不算什麼嘛,以後我有幫著師父揚名立萬,莫說是死了個大師兄,便是二師姐一起沒了,也不重要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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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臉燦爛的孩子,高高揚起腦袋,直直跟老人對視,笑問道:“師父,你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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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誌茂臉色陰沉不定,最後驀然哈哈大笑,臉色慈祥地摸了摸孩子的腦袋,“你這孩子,有師父當年的風采,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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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粲笑眯起眼,“放心,師父,你以後想要殺誰,我是你的關門弟子,肯定都聽師父的,反正小泥鰍也喜歡吃人,尤其是山上的神仙,吃起來特彆大補,小泥鰍高興得很呢。唉,小泥鰍也真是的,出了家鄉就長得這麼快,就連師父你老人家的那隻大白碗也住不下了,隻能放養在大湖裡,師父,你還有沒有更大的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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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誌茂笑著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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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嗬嗬乖巧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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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獨那個二師姐,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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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顧粲昵稱為小泥鰍的龐然大物,隨後又將苦苦哀求的青峽島大師兄吃掉,巨大身軀在島上犁出一道道溝壑,蛟龍不但吃掉了那人,附近一些不怕死的看客,或是來不及逃脫的仆役丫鬟,一起吃掉,約莫是嫌棄一些凡夫俗子不好吃,撕碎身軀後便丟在一旁,它儘興而歸,搖搖擺擺返回書簡湖,滿嘴鮮血流淌,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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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孩子陪著心驚膽戰的婦人一起在院子裡賞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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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粲吃著月餅,含糊不清道:“娘,彆怕啊,以後沒人敢欺負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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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環顧四周一番,然後眉眼低斂,將孩子摟過抱在懷中,壓低嗓音道:“粲粲,以後跟你的小泥鰍說話,彆那麼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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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粲依偎在娘親溫暖的懷抱裡,隻有在這個時候,孩子才會沒那麼戾氣陰沉,才略微像個正常孩子,咧嘴笑道:“放心,小泥鰍跟我心意相通,我對它的好,它曉得的,我們關係好著呢。就算是姓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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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趕緊伸手捂住孩子嘴巴,一手拿起月餅,柔聲道:“吃月餅,少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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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粲拍了拍肚子,“娘親,真吃不下啦,我又不是小泥鰍,整天就想著吃吃吃,跟一隻大飯桶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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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柔柔笑著,輕輕撫摸孩子的腦袋,抬頭望著月色,婦人的眼眶有些濕潤,“粲粲長大啦,能夠保護娘親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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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突然有些委屈,撅起嘴巴,自言自語道:“陳平安,我就說嘛,小鎮裡和小鎮外,除了你,都是壞人,你還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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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粲掙脫開婦人的懷抱,跳到地上,雙手環胸,老氣橫秋道:“娘親!我可是答應過陳平安,要給他找十七八個稚圭那麼模樣的女子,下次他來青峽島,我就一起送給他,娘親,你說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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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那個泥瓶巷少年,心底既有愧疚又有暖意的婦人,掩嘴嬌笑,嫵媚動人,“好好好,你高興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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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粲一下子病懨懨沒了先前氣勢,“娘親,如果陳平安非但沒有高興,反而生氣,我咋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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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打趣道:“呦,我家粲粲還有怕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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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粲紅著臉,哼哼道:“我可不怕陳平安,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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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到底還是孩子的顧粲,一下子紅了眼睛,低著頭,狠狠抹著眼睛哽咽道:“就是覺得陳平安在的話,才不會讓人欺負我們……我就是想陳平安了,他什麼都會幫著我的,天底下就隻有陳平安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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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不知如何安慰兒子,因為她自己也嗚嗚咽咽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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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兒彎彎照九洲,幾家歡樂幾家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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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牌坊集大成者,潁陰陳氏是也,以至於天下儒家將“醇儒”二字,單單給了潁陰陳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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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支由中土神洲遷往南婆娑洲的陳氏,在當初那場浩浩蕩蕩的衣冠四渡中,其實並不矚目,因為當時這一支潁陰陳氏,隻是中土“義門陳氏”的八支之一,而且枝葉最少,這一切等到紮根婆娑洲後,尤其是當那位兩袖清風、肩挑日月的老祖橫空出世,迎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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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學宮,一座書院,全部建造在潁陰陳氏的家族土地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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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座牌坊樓,隨著一代代潁陰陳氏子弟的出類拔萃,建功立業,著書立言,得以連綿不絕地矗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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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每一位進入潁陰陳氏的客人,或是遊學至此的讀書人,或是慕名而來的碩儒文豪,或是下榻於此的帝王將相,必然要首先經過那條布滿牌坊樓的道路,無一例外,麵對這份輝煌家業,都會感到震撼,甚至是自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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潁陰陳氏子弟的自豪,自豪到了哪怕老祖宗親口傳下,他讀書讀出來的那輪肩頭大日,給人借走百年,仍是無一人覺得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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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家鄉遠在寶瓶洲的高大少年,就在此求學,是家族嫡係女子陳對親自帶來的,家族上下,沒有人因為少年的貧寒出身而嘲笑,甚至沒有知曉少年原來天賦異稟後,而刻意熱情,從頭到尾,心平氣和,以禮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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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讓姓劉的高大少年心安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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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就是劉羨陽,那個曾經對著最要好的朋友,揚言要一定不要死在家鄉那麼小地方的陽光少年。然後他離開家鄉後,果真很快就看到了好像比天還要高的大山,一望無際的蔚藍大海,會有無數長有翅膀的五彩飛魚在海上翱翔,會有各種精怪出沒在雲海之中,甚至還有浩浩蕩蕩的禦劍仙人,在空中瀟灑遠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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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開始不是沒有擔心,擔心這個什麼醇儒陳氏,是跟清風城許氏、正陽山搬山猿一樣,暗中垂涎他的那部劍經,那部能夠讓他醒也練劍、夢也練劍的奇怪劍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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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劉羨陽很快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當他踏足陳氏家族後,一位氣度儒雅的老人,據說是潁陰陳氏的掌寶老祖,就一口氣送給他一把由青神山神霄竹打造而成的折扇,這種神霄竹珍稀至極,是最好的打鬼鞭材料之一。隻要是世間生長於底下的精怪鬼魅,全部畏懼神霄竹製成的法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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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品相極高的吃墨魚,此物被世族仙家飼養在筆洗之中,吃墨為生。百年後背脊生出一條金絲脊線,五百年後有望成為墨龍,成為讀書人夢寐以求的“墨寶”,幾乎所有書香門第都會豢養此物,但是吃墨魚對墨汁的要求極高,否則寧肯餓死自己也不願遷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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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還有一縷翻書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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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羨陽清楚記得,當時哪怕是眼高於頂的家族嫡女陳對,在看到那縷清風後,也大為意外,甚至還有些淡淡的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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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這些,劉羨陽當然很喜歡,但是遠遠談不上欣喜若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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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羨陽知道自己的立足之本,還是那部劍經,所以劉羨陽每天除了按時去陳氏學塾聽課,就是待在宅院內修行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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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少年既然見過了高山和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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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步,他就想要靠自己的本事,去禦劍越過大山之巔,去禦劍走到大水儘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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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總有一天,會再見到那個姓陳的家夥,可以跟他吹噓外邊的天大地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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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羨陽有些時候會有些擔心,如果某天自己回到了那座小鎮,陳平安會不會已經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莊稼漢,早已娶妻生子?劉羨陽當然不會這樣就不認他這個兄弟,但是劉羨陽很怕很怕那個時候,兩人可能是坐在青牛背上,聊著聊著,聊過了兒時的糗事,最後就變得沒話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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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心裡話,當時劉羨陽故意走得很匆忙,刻意避開了陳平安,因為害怕自己在分彆的時候,會不爭氣地流眼淚,給陳對這些外人笑話,會瞧不起他劉羨陽,而且那些心裡話,是一些服輸的言語,劉羨陽當時還是有些彆扭的,所以到最後什麼都沒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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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劉羨陽很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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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應該大大方方告訴陳平安,除了燒瓷一事,你不如我,其餘我劉羨陽教給你陳平安那麼多亂七八糟的事情,釣魚,木弓,上山下套子,翻山越嶺,哪一件事情,你陳平安最後都比我劉羨陽做的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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潁陰陳氏的家族,方圓百裡之大,劉羨陽有空的時候,就會去一口氣走到那條道路,經過一座座牌坊樓,走到一條大江之畔,在一處類似青牛背的石崖上,坐著獨自發呆,一坐就能坐上半天光陰,這對於發奮練劍的高大少年而言,實在是很奢侈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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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暮色裡,劉羨陽又枯坐了兩個時辰,猛然回神後,打算起身返回,返程還有十數裡路要走,而且方圓千裡之內,如果沒有意外,不許任何人禦風淩空,將相公卿需要下馬而行,這條雷打不動的陳氏規矩,已經傳承了千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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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家族,可能還是會有一些陳氏子弟,在外邊有著驕縱之氣,甚至會做一些違背禮儀的壞事,畢竟家族太大了,難免魚龍混雜,但隻要是在家族內,全部不敢有絲毫逾越規矩。尤其是每年祭祖時分,無數陳氏子孫紛紛趕回,道路之上,全是行人,對,就是行人,而且大人幾乎全是讀書人的儒衫,腰懸玉佩,簡簡單單的裝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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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羨陽遠遠看過一次,玉佩敲擊,聲音琅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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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讓少年大開眼界,比起看到高山大水,還要來得震撼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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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羨陽剛站起身,就發現一位身材消瘦的白發儒士緩緩走上石崖,劉羨陽作揖行禮,看不出是否君子、賢人身份的老儒生,站定後笑著還禮。若是在婆娑洲彆的地方,君子賢人那是相當稀罕的存在,可在這人才輩出的潁陰陳氏,若是沒有一個賢人之身,簡直就要不好意思出門跟人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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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站在劉羨陽身旁,望向大江滾滾而流,輕輕跺腳,踩在石崖上,笑著開口道:“知道這塊石崖的名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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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羨陽隻得停下腳步,搖頭道:“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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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笑道:“書上記載,潁陰陳氏江崖有石,狀甚怪,名為山鬼。曾經有一位詩仙在此吟過詩詞的,隻可惜沒有流傳開來,實為憾事。一杯誰舉?笑我醉呼君,崔嵬未起,山鳥覆杯去。四更山鬼吹燈嘯,驚倒世間兒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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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自顧自吟誦著那篇不曾傳世的詩詞,滿臉惆悵,充滿了緬懷意味,“‘神交心許,待萬裡攜君,鞭笞鸞鳳,誦我遠遊賦。’其實這篇詩詞,在那位詩仙的眾多詩篇當中,算不得最上乘,可是我當時就站在你那裡,詩仙就站在我這裡,我那會兒年紀小嘛,聽過之後,就覺得真是好,哪怕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是覺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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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羨陽可沒聽出什麼好壞,又不願壞了老人的興致,隻好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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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老人轉頭笑問道:“你覺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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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羨陽隻好老實回答:“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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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笑著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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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羨陽繼續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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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又問,“你是在這裡求學吧?覺得氛圍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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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羨陽想了想,“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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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還是問,“好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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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羨陽有些無奈,敷衍道:“什麼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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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開懷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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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羨陽看了眼天色,真得回去了,剛要行禮告彆,老人像是個天底下最喜歡問問題的人,“我看你是練劍之人,那麼練劍可有疑惑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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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羨陽倒是沒怎麼害怕和猜疑,畢竟這裡是潁陰陳氏的地盤,但是交淺言深是忌諱,放之四海而皆準,這個他當然懂得,所以笑著搖頭:“不曾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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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微笑道:“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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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出這個字後,老人有些感慨,自己作為不計其數的亞聖門生之一,說此言,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那個家夥如今把這個字當做了口頭禪,那真就有點荒誕不經了,偏偏說得好像比自己還順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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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羨陽告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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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目送高大少年離去,收回視線後,望向江水,兩袖有清風,微微扶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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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曾是翩翩少年郎,也曾仗劍遠遊他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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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月牙掛枝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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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肩頭亦有一輪小小的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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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姓陳名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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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堵高聳入雲的城牆之中,一個以劍氣刻就的大字,它的一橫就是一條寬敞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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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條“道路”上,燃起一堆熊熊篝火,圍著六位年輕人,最大的不過是及冠之年,更多隻能算是少年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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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一例外,全部是劍修,或者懸佩腰間,或者橫劍在膝,或者背負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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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映照出一張張年輕的臉龐,人人神采煥發,雖然年紀不大,但是人人劍氣流瀉,一身遮掩不住的洶湧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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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最出彩的是一男一女,男子正是歲數最大的及冠青年,一身血跡斑斑的長衫,卻給人素潔之感,雖然算不得英俊非凡,但是乾乾淨淨的溫厚氣質,配合幾乎凝如實質的滿身劍氣,讓人倍覺驚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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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英氣勃勃,眉如狹刀,鋒芒畢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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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盤腿而坐,橫劍在膝,單手托著腮幫,眺望高牆以南,眼神淩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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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方大戰暫且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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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場攻守,必然會更加慘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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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胖子少年劍修,圓嘟嘟的臉龐,笑起來雙眼就會眯成一絲縫,看似人畜無害,但是殺氣之重,屬他最濃,喝著烈酒,隨手遞給身旁的獨臂少女後,抹嘴笑道:“如果不是阿良丟過來的六把劍,咱們這次未必活得下來,嘿嘿,下次便是阿良要我暖被窩,小爺我也洗乾淨屁股答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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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少年重重拍了一下腰間佩劍,劍身篆刻有二字劍名,紫電,出劍之時,紫電縈繞,銳利無匹,極為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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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餘五把,分彆名為經書,鎮嶽,浩然氣,紅妝,雲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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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身邊的那位,神色木訥的斷臂少女,默然喝酒,纖細身姿卻背著一把大劍,她沒有挑選那把名字秀氣、劍身也漂亮的“紅妝”,而是選擇了最為寬厚巨大的“鎮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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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紀最長的那位,不像劍修更像是讀書人的家夥,則是選擇了一見鐘情的“浩然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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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臂少女將酒壺拋給坐在對麵的少年,他臉色黝黑,滿臉疤痕,他懸佩著那把“紅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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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容猙獰醜陋的少年接過酒壺,仰頭灌了一口,又喝了一大口,馬上被一個麵容俊美的少年罵道:“姓董的,乾你娘咧,給你祖宗留點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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醜陋少年還強上了,就要打算喝第三口,身邊那俊美少年氣得就要打賞一記老拳,他是唯一一個擁有兩把佩劍的家夥,一把經書,一把雲紋,一同疊放在大腿上,隻是雲紋劍好像失去了劍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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醜陋少年抬起胳膊,擋住拳頭,可是被一拳砸中後,身體搖晃,灑了滿臉酒水,一下子就凶性爆發,轉頭怒目相視,俊美少年亦是針鋒相對,“怎麼,想要乾架?!要他娘的不是你廢物,小蛐蛐會為了你死在南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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醜陋少年瞬間紅了眼睛,氣得嘴唇鐵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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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如狹刀的少女輕喝道:“都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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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她出聲後,醜陋少年和俊美少年都不再惹事,前者還默默將酒壺遞給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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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站起身,冷聲道:“雲紋和酒壺一起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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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美少年悻悻然遞過去劍和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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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到“道路”邊緣,下邊就是懸崖萬丈,罡風猛烈,充斥於天地之間的絮亂劍氣、凶悍劍意,更是無處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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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在這座仁義道德沒半點用的蠻荒天下,空中懸掛著三個月亮,有圓月,有半月,還有月牙,所以說在這裡,道理是講不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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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隻靠手中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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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一手持無鞘長劍,一手抬臂提著酒壺,壺口朝下,澆在那把長劍身上,輕聲道:“小蛐蛐,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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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身後五人,幾乎同時在心中默念道:“小蛐蛐,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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俊美少年傷感之後,很快就驅散心頭愁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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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裡,隻要戰事一起,哪天不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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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試探性問道:“寧姚,先前咱們一人一把劍,六個人剛剛好,如今小蛐蛐走了,你要不要拿著那把雲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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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嘴唇乾裂卻難掩容顏的少女,將手中飲過酒的長劍拋還給俊美少年,她麵朝南方,一路往南,就是蝗群一般的妖族大軍,不斷從這座天下蜂擁而至,駐紮在一起,而且很快就會對這堵高牆展開下一輪攻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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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突然想起一件事,破天荒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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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我爹姓陳,我娘也姓陳,所以……我叫陳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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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這個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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