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石柔突然飄到屋門那邊,跪下去,開始磕頭,大概是連陳平安和崔東山一並祈求了,帶著哭腔道:“懇請開恩!讓奴婢擁有一副身軀,能夠光明正大地行走陽間!願意生生世世,做牛做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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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東山勃然大怒,遙遙一巴掌打得枯骨女鬼,腦袋偏移,隻向陳平安磕頭,“你給我一個小鬼磕什麼頭,懂不懂規矩,入廟觀燒香,要拜菩薩拜真神!一個大活人,進了文武廟後,會逮著廟祝跪拜磕頭嗎?我看你石柔是當鬼六百年後,當得整個腦子都腐朽化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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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鬼磕頭更加頻繁,反反複複就是那套說辭,懇求開恩,賞賜遺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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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突然問道:“先前在那條小巷弄,我跟她都沒有提及石柔這個名字,崔東山你是怎麼知道的?彩衣國胭脂郡那場禍事,是不是你和大驪的秘密謀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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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東山臉色僵硬,自己這次真是得意忘形了,竟然會出現這種該死的紕漏,唉,果然跟盧白象這般的臭棋簍子下過棋,會害得自己棋力也會往下暴跌啊,崔東山趕緊站起身,一揖到底,為自己辯白:“是國師崔瀺的手筆,先生明察秋毫,與學生崔東山絕對無關啊!半顆銅錢的關係都沒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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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厚顏無恥的混賬話,陳平安竟是挑不出大的毛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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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沉默片刻,無奈道:“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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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東山裝模作樣摸了摸沒有汗水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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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發現陳平安是在望向那女鬼,崔東山隻得再次作揖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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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鬼仍是不願起身,磕頭不止,這份誠心誠意,已經無需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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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轉頭對崔東山說道:“那她就交給你了,如果可以的話,就幫著她‘開山’進入仙人遺蛻,如果不行,也不用勉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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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東山拍胸脯保證道:“先生隻管放心,即便最後不成,保證還是一筆穩賺不賠的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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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笑道:“如果成了,我需要給你多少報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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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東山訝異道:“尊師重道,為先生排憂解難,是學生職責所在,需要啥報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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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嗤笑道:“你自己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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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東山靦腆一笑,“先生不但學問漸深,更是人情達練。追隨先生求道,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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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不得不打斷崔東山讓人肉麻的溜須拍馬,“打住,我們還是有話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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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東山想了想,坐回長凳,喝了口茶水,試探性問道:“如果學生說必須要先生拿出所有金精銅錢,而且多多益善,先生能否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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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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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東山問道:“先生就不怕福禍相依,這位女鬼在我的指點下,成功鳩占鵲巢,煉化了仙人遺蛻,卻被我動了手腳,再不忠誠於先生?先生願意在這麼大一件事情上,相信我崔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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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搖頭道:“我不是相信你崔東山,是相信再給了你一次機會的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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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東山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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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鬼石柔聽得如墜雲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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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不知這對先生學生在打什麼機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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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東山伸出雙指撚起那張黃紙符籙,與此同時,女鬼石柔就已經被扯入符籙,一起被收入崔東山雪白大袖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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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這張符籙已是陳平安的煉化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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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激蕩的枯骨女鬼飄蕩在冥冥虛空當中,對那位眉心有痣的神仙少年,不由得更加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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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對名義上、甚至簽訂了生死契約的真正主人陳平安,她其實畏懼不多,至於敬意,更是談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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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為何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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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世事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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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東山收起符紙後,“先生能否再多逗留幾天?最多三天,就可以有結果了,無論好壞,到時候都可以繼續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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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點頭道:“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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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東山有些羞赧和愧疚,向陳平安伸出一隻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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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從方寸物當中,取出那幾袋子大驪王朝作為賠罪禮的金精銅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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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真是還沒捂熱,就要轉手沒了,女鬼一旦成功進入仙人遺蛻,接下去還會是個需要用金精銅錢去填的可怕無底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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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陳平安又將咫尺物中的杜懋陽神身外身,取出,任由崔東山收入他的咫尺物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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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東山走到房門那邊,停下腳步,轉頭笑道:“先生,雖說是事先說好了的,可是學生這麼收拾那幾人,先生不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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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搖頭道:“不涉及大是大非,你隻管放手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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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東山又問,“那麼裴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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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歎了口氣,“我隻能告訴自己,早錯早知道,總好過以後她鑄下大錯,再忙著亡羊補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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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東山欲言又止,並且絕不是那種欲擒故縱的手法,他最後也學著陳平安歎了口氣,“先生最近不妨多看些法家聖賢的書籍,畢竟以儒家禮儀規矩和道德準繩,衡量山上山下的所作所為,太過繁瑣且吃力了,比如法家推崇的‘君臣上下貴賤皆從法’,‘不彆親疏,不殊貴賤,一斷於法’,都算是治世的良藥,亦可省掉許多不必要的糟心。先生就算不願奉行法家,拿來打發時間,佐證儒家食補、法家藥補之說,應該也不是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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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笑道:“好的,趁著這幾天留在縣城,我去找幾本法家著作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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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東山作揖道:“先生從善如流,學生自愧不如,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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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無奈道:“你怎麼不跟魏羨他們比拚馬屁功夫,他們四個肯定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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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東山在關門的時候,笑容燦爛,問道:“先生,以後閒暇時分,不如我教你下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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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愣了一下,“以後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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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東山笑著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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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那個金光流轉的圓圈,隨之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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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東山回到自己屋內,閉眼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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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他鄭重其事地拿出一幅畫卷,竟是與金精銅錢一般材質的卷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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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崔東山打開後,桌上這幅畫卷流動如潺潺而流的光陰長河,一幅幅畫麵連綿不絕,就像是人世間最真實的人和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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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畫卷上的人,正是陳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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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麵上從光陰長河中“截流”的人物,多是陳平安和宋集薪這對泥瓶巷鄰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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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涉及國師崔瀺的自身大道,一個涉及大驪國勢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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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以光陰流水作為“宣紙”的神奇畫卷,被山上仙家譽為走馬圖,極其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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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飛升境大修,或是精通某些遠古秘傳的仙人境修士,才有此神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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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蘊深厚、不缺財力的宗字頭仙家山頭,暗中庇護那些山門祖師爺的轉世之人,多有此物,小心珍藏。流水畫卷,走馬圖,可不是什麼怡情小物件,耗資巨大,涉及大道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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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關注人物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一哭一笑,一坎一劫難,所帶來的心境起伏,心湖漣漪,都會被完完整整記錄在畫卷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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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幅畫卷,就連大驪皇帝和那個崔瀺早先的盟友,宋集薪的生母,兩人都不曾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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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畫麵上的陳平安和同齡人宋集薪,一點點從孩童變成少年,崔東山陷入沉思。思量之事,卻已經不在畫卷上的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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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當下這副皮囊停留在小鎮期間,在收官之後,齊靜春已經身死道消之後,崔東山發現驪珠洞天的光陰流水,給人以大神通削薄了一層,極其隱蔽,彆說是小鎮上的凡夫俗子和那地仙修士,恐怕連仙人境練氣士都察覺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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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意味著,有人手上,應該擁有足夠支撐起一幅時間線更長的“流水”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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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誰如此逆天行事,就不好說了,可能是道家三大掌教之一的陸沉,為了他的“大師兄之一”李希聖,或是為了那個天君謝實子孫的長眉兒,可能是繼齊靜春之後擔任坐鎮聖人的阮邛,為了女兒阮秀,可能是藥鋪楊老頭,為了那個洪福齊天的馬苦玄,或是某個暗中押注的年輕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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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東山收起畫卷,小心翼翼藏在咫尺物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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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又以飛劍畫圈,隔絕出一座小天地,這才取出黃紙符籙,和幾袋子金精銅錢,以及……那副價值連城的仙人遺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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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東山揉了揉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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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自己當年在驪珠洞天,拚湊出那個碎瓷少年,隻難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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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東山哀歎一聲,“學生為先生分憂,為先生慷慨解囊,天經地義啊。他娘的,兩次拜師求學,都是這般淒淒慘慘給人當錢袋子的光景,我崔東山與崔瀺,不愧是一個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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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果真去縣城幾家書肆,買回了兩本法家學說的典籍,挑燈夜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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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第一天的暮色裡,神色憔悴的崔東山,來陳平安屋子這邊訴苦一番,討要了一壺桂花釀喝,又厚著臉皮順走了一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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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崔東山麵如死灰,搖搖晃晃來到陳平安屋子裡,裴錢正在認認真真埋頭抄書,崔東山讓小丫頭片子挪過去點,然後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了半個時辰才醒過來,看到了練習天地樁倒立而行的陳平安,以及練習六步走樁的裴錢,他默默離去,當然沒忘記桌上放著那壺桃花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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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崔東山說要後天才能啟程,神采飛揚,登門的時候還帶上了盧白象的棋具,說解個悶兒,要教先生下棋,以先生的天資,必然學個兩三天就能超過盧白象,五六天收拾他崔東山不在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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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式下棋之前,看著桌對麵端坐、臉色嚴肅的陳平安,崔東山出現片刻的神色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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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東山教了彩雲譜上的那個小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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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定式再精彩絕倫,再被後世棋士譽為空前絕後,震古爍今,可到底就隻是一個定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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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陳平安偏偏就死磕這個定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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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整整一個時辰,就全部耗在了講解這個定式的精髓與之後諸多變化,若是盧白象或是任何一位大驪棋待詔如此“愚笨”,恐怕早就要罵得對方狗血淋頭了,可大概是陳平安的“先生”身份,讓崔東山極其罕見的沒有絲毫不耐煩。也有可能是讓崔東山吃儘苦頭的陳平安,從未如此跟他討教一門學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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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崔東山教棋,陳平安學棋,清脆的落子聲響,以及那一問一答,此起彼伏,悠悠蕩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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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天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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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陳平安打開屋門後,頓時毛發悚然,然後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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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見那崔東山身邊,站著一個羞赧而笑的“杜懋”,怯生生道:“奴婢見過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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