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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往河伯祠廟敬香，約莫需要走上半個時辰，不算近，陳平安沒覺得什麼，那個遞香人漢子倒是有些愧疚，不過愈發好奇這一行人的來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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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農下田見稗草，樵夫上山見好柴。既然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那麼不同行當營生，眼中所見就會大不相同，這位漢子身為山澤野修，又是遞香人，眼中就會看到修士更多。而且青鸞國與寶瓶洲絕大部分版圖不太一樣，跟山上的關係極為密切，朝廷亦是從不刻意拔高仙家門派的地位，山上山下諸多摩擦，唐氏皇帝都展露出相當不俗的魄力和硬氣。這使得青鸞國，尤其是富貴門庭，對於神神怪怪和山澤精魅，十分熟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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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而青鸞國人氏，一向自視頗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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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又有無數衣冠士族湧入青鸞國，加上這場舉國矚目的佛道之辯，青鸞國在寶瓶洲東南部的風頭一時無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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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子修為實在淺薄，三境而已，偶爾錢包鼓鼓，邀二三好友小酌閒聊，發現身為青鸞子民的優越感，竟是半點不比身為練氣士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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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大概就是家國情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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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漢子也不敢保證，等到自己成為那中五境神仙後，會不會與那些譜牒仙師一般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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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美好的願景太過遙遠，腳下路終究還要一步步走，碗裡的飯要一口口吃，比如當下自己就需要儘量拉攏這撥外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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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當中，是背劍背竹箱的年輕人為首，毋庸置疑，腳步輕盈，氣度森嚴，應該是出身譜牒仙師那一卦的，不過真正的根腳，應該還是來自於豪閥世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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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上山修行不會太早，不然漢子見過許多出身不太好的年輕仙師，投胎投的好，故而資質極佳，小時候早早獲得修道機緣，給某些雲遊高人，或是某些大仙家門派專門負責尋找揀選好苗子的修士，一眼相中，一步登天，可是這類年輕修士的後天脾氣性情嘛，確實是餐霞飲露不帶人氣兒的小仙師，每次下山遊曆，在紅塵裡砥礪道心，興許談不上對誰咄咄逼人，卻也極少有平易近人的，無論是麵對達官顯貴將相公卿，還是江湖豪俠武林好漢，一視同仁，唯有漠然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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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佩竹刀竹劍的黑炭小丫頭，多半是年輕公子的家族晚輩，瞧著就很有靈氣，至於那兩位矮小老者，多半就是走江湖途中遮風擋雨的扈從侍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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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漢子打量猜測他們身份的時候，陳平安在用桐葉洲雅言，給裴錢講述河伯這一級山川神祇的一些內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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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伯，河婆等，雖是朝廷認可的神靈，可以享受當地百姓的香火供奉，隻是品秩極低，相當於官場上不入清流的胥吏，不在山川正神的金玉譜牒上邊，但是比起那些違反禮製的野祀、淫祠，後者哪怕再大，前者規模再小，仍是後者豔羨前者更多，後者屬於空中閣樓，沒了香火，就此斷絕，金身腐朽，等死而已，而且沒有上升階梯，並且很容易淪為譜牒仙師打殺目標，山澤野修覬覦的肥肉。前者河伯河婆之流，哪怕一地風水流逝，香火寥寥，隻要朝廷正統猶存，願意出手相助，便可以更換神主位置，再受香火，金身就能夠得到修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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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那座占地十餘畝的河伯祠廟，廟祝很快就出門迎接，親自為陳平安一行人講解河伯老爺的事跡，以及一些牆壁上文人騷客的題詩墨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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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主殿敬香途中，廟祝還暗示陳平安隻要再花三顆到五顆不等的雪花錢，就能夠在幾處雪白牆壁上留下筆跡，價格按照地段好壞計算，可以供後人瞻仰，祠廟這邊會小心保護，不受風雨侵襲。再就是供養一事，以及點燃長明燈，都是結緣的好事，不過這些就看陳平安自己的心意了，祠廟這邊絕對不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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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遞香人漢子臉色略微尷尬，沒有摻和其中，廟祝幾次眼神提醒要漢子幫著美言幾句，漢子仍是開不了那個口，雖說做著與練氣士身份不符的營生，可大概是本性憨厚人說不得漂亮話，隻當是沒看見廟祝的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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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給裴錢和朱斂都給了三炷香，唯獨石柔沒給，畢竟是女鬼陰物寄居在仙人遺蛻中，怕犯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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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完香後，廟祝已經覺得再添幾筆香油錢應該是沒戲了，不過也沒因此而變了臉色，遺憾居多，仍是客客氣氣，還挽留陳平安一行人去他精舍那邊喝杯清茶，遞香人漢子先前一直沉默，這會兒開口了，跟著廟祝一起邀請陳平安飲茶，說河水自古就不是煮茶好水，可這河伯祠廟畔的河水汲取，大有講究，蘊含著些許水精，能夠裨益體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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廟祝有些氣笑，在遊廊當中，趁著陳平安一行人欣賞廊道碑刻拓片之際，廟祝稍稍落後一個身形，偷偷踹了這漢子一腳，胳膊肘往外拐得有些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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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子似乎對此習以為常，嘿嘿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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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婉拒了廟祝邀請喝茶的好意，隻是詢問裴錢，“想不想在牆壁上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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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錢使勁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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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顆雪花錢！這廟祝老爺怎麼不直接去搶錢，若是折算成銀子，都能砸死她裴錢了，她可不願意讓師父花這錢，郡城那邊紙鳶鋪子買的木鷂，也才八兩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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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陳平安卻轉頭望向廟祝老人，笑道：“勞煩幫我們挑一個相對沒那麼顯眼的牆壁，三顆雪花錢的那種，我們兩個寫幾句話。對了，這字數篇幅，有要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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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錢差點連手中的行山杖都給丟了，一把抓住陳平安的袖子，小腦袋搖成撥浪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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廟祝趕緊說道：“若不是咱們這兒風水最佳的牆壁，三顆雪花錢，公子就算一堵牆壁寫滿，都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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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廟祝快步領路，讓漢子幫忙打聲招呼，讓祠廟裡邊趕緊去準備上好筆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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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停留在第四進院落的抄手遊廊中，在等待筆墨取回的間隙，廟祝笑容有些自得，指了指不遠處牆壁上的一首文人詩詞，自誇道：“這兒雖然靠後，不顯眼，其實卻是咱們祠廟的風水寶地，說句真心話，我是實在見與公子有緣，才領著公子來此，那邊正是咱們青鸞國柳老侍郎的墨寶，這位柳老侍郎可真真正正是咱們青鸞國的名士，是當之無愧的碩儒大家，一手行書，想必公子早已看得出功力火候，無需我多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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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點頭道：“筆力遒勁，筋骨老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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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倒不是陳平安附庸風雅，而是確實見過不少好字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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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那李希聖，崔東山，鐘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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廟祝伸出大拇指，“公子是行家裡手，眼光極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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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便有些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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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學棋差不多的光景，在寫字這件事上，陳平安實在是資質平平，再往前推，燒瓷拉坯一樣談不上天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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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錢更加忐忑，錢是肯定要花出去了，不寫白不寫，如果沒人管的話，她恨不得連這座河伯祠廟的地板上都寫滿，甚至連那尊河伯神像上都寫了才覺得不虧，可她給朱斂老廚子譏諷為蚯蚓爬爬、雞鴨走路的字，這麼大大咧咧寫在牆壁上，她怕丟師父的臉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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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子跟一位河伯祠廟收養的相熟少年拿來了筆墨硯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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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錢越發緊張，趕緊將行山杖斜靠牆壁，摘下斜靠包裹，掏出一本書來，打算趕緊從上邊摘抄出漂亮的語句，她記性好，其實早就背得滾瓜爛熟，隻是這會兒小腦袋一片空白，哪裡記得起來一句半句。朱斂在一邊幸災樂禍，陰陽怪氣嘲笑她，說讀了這麼久的書抄了這麼多的字，算是白瞎了，原來一個字都沒讀進自家肚子，仍是聖賢書歸聖賢，小笨蛋還是小笨蛋。裴錢沒空搭理這個心眼賊壞的老廚子，嘩啦啦翻書，可是找來找去，都覺得不夠好，真要給她寫在牆壁上，就會丟臉丟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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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錢合上書，哭喪著臉，對陳平安說道：“師父，你不是有很多寫滿字的竹簡，借我幾支行不行，我不知道寫啥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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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原本已經接過毛筆，打算寫幾句自己欣賞的詩句佳文，看到裴錢這副可憐模樣，就忍住笑，將毛筆遞給裴錢，“就寫你覺得書上最有道理的句子，實在想不出，隨便寫點心裡話就行了，不用這麼緊張，就跟平時抄書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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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陳平安的笑容，裴錢稍稍心安，深呼吸一口氣，接了毛筆，然後揚起腦袋，看了看這堵雪白牆壁，總覺得好可怕，於是視線不斷下移，最後緩緩蹲下身，她竟是打算在牆根那邊寫字？又沒有她最害怕的妖魔鬼怪，也沒有一物降一物的崔東山在場，裴錢露怯到這個地步，是太陽打西邊出來的稀罕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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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想起少年時的一件舊事，那是他和劉羨陽，還有小鼻涕蟲顧璨，一起去那座小廟用木炭寫字，劉羨陽和顧璨為了跟其它名字較勁，兩人為此想了無數法子，最後還是偷了一戶人家的梯子，一路飛奔扛著離開小鎮，過了石拱橋到那小廟，架起梯子，這才將三人的名字寫在了小廟牆壁上的最高處。是劉羨陽在騎龍巷一戶人家偷來的梯子，顧璨從自家偷的木炭，最後陳平安扶住梯子，劉羨陽寫得最大，顧璨不會寫字，還是陳平安幫他寫的，那個璨字，是陳平安跟鄰居稚圭討教來的，才知道怎麼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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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陳平安笑著扯住她的耳朵，把她拎起來，然後蹲下身，讓她騎在自己脖子上，“寫在最高處，一樣沒人看得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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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錢手持毛筆，坐在陳平安脖子上，一手撓頭，久久不敢下筆，陳平安也不催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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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斂壞笑道：“裴大女俠你就寫鐵骨錚錚牆頭草、見風使舵賠錢貨得嘞，多應景，還實在。跟我送你那本遊俠演義小說上的江湖豪俠，砍殺了惡人之後，都要大呼一聲某某某在此，是一個道理。一定可以聲名遠播，名震江湖。說不定咱們到了青鸞國京城，人人見著你都要抱拳尊稱一聲裴女俠，豈不是一樁美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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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錢轉過頭，皺著小臉，“朱斂你再這樣，再這樣，我就……哭給你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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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抬腿踹了朱斂一腳，笑罵道：“為老不尊，就知道欺負裴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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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斂哈哈大笑，點頭道：“少爺發話，老奴就放她一馬，這家夥每次吃得肚兒滾圓還挑三揀四，老奴氣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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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柔有些受不了這一老一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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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之前偶爾離開官道大路，跋山涉水路過些山野村落，遇上了土狗狂吠他們陌生人，這個叫裴錢的丫頭，就會手持行山杖，飛奔過去就是一通瘋魔劍法，塵土飛揚，人比狗跑得還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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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色胚朱斂會無聊到幫著小女孩攔路堵截，截下夾尾巴趴地的土狗後，裴錢蹲著按住狗頭，瞪眼問道：“小老弟，怎麼回事？還凶不凶了？快跟裴女俠道歉，不然打你狗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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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村民和孩童看見了，罵罵咧咧跑來，陳平安帶頭腳底抹油，一行人就開始跟著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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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柔不明白，這有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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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那個平時挺正兒八經一人的陳平安，似乎還……跑得很歡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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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提裴錢那個孩子，你們一個崔大魔頭的先生，一個遠遊境武夫大宗師，不害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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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在河邊路上遇見隻大白鵝，老色胚就慫恿裴錢去過過招，結果裴錢給追得哇哇叫，屁股被啄了好多下，滿頭大汗跑到陳平安身邊，感慨一句太厲害了，根本打不過。陳平安那會兒笑得可不比朱斂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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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柔一直覺得自己跟這三人，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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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會覺得，自己是不是跟在崔東山身邊，會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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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裴錢總算開始提筆寫字，隻是牆壁題字與紙上抄書是兩回事，第一筆，那一橫就歪歪扭扭了，裴錢倒抽一口冷氣，伸手抹了把臉上的汗水，苦兮兮咬著牙，寫完四個字，“天地合氣”，隻是寫了半句話後，她身體微微後仰，怎麼看怎麼滑稽，簡直就沒有平時抄書一半的一半功力，她不用去看朱斂，就知道這個老廚子在偷著樂嗬，取笑她的下筆隻有鬼沒有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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