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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麻宗修士開始封禁那三堵福緣尚存的牆壁,不許任何遊客靠近不說,便是店鋪掌櫃夥計都必須暫時搬離,必須等待披麻宗的告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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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怨氣衝天,此起彼伏的罵娘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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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運氣不好的,跳腳大罵的時候,附近剛好有個經過的披麻宗修士,給後者二話不說,一袖子撂倒在地,翻了個白眼便暈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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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那個可憐蟲的朋友也二話不說,扛起就跑,既不給披麻宗神仙道歉,也不撂半句狠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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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俱蘆洲便是如此,我有膽子敢指著彆人的鼻子罵天罵地,是我的事情,可給人揍趴下了,那是自己本事不濟,也認,哪天拳頭硬過對方,再找回場子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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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姓楊的金丹修士有些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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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邊的師弟龐蘭溪更是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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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在一幅壁畫之下,有位衣衫襤褸的年輕人,在那邊跪地不停磕頭,血流不止,苦求壁畫上邊的那位行雨神女,給他一份機緣,他有血海深仇不得不報,隻要神女願意施舍一份大道福緣,他願意給她生生世世做牛做馬,哪怕是報完了仇,要他立即粉身碎骨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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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在磕頭之前,就掏出了一枚不知從何處尋來的古老玉牌,輕輕放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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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金丹修士擺擺手,示意一位外門修士不用驅趕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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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蘭溪想要勸說些什麼,也給中年修士按住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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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修士更多注意力,還是放在了那個身姿纖細如楊柳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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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她出現後,披麻宗設置在壁畫這邊的山水大陣毫無動靜,可是仙宮秘境的天然禁製,卻開始起了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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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掛硯神女那邊,反而談不上手忙腳亂,一位外鄉人已經獲得了神女認可,披麻宗聽之任之,並無阻攔他們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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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硯神女也投桃報李,主動與那位主人一起徒步登山,去往他們披麻宗的祖師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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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掛硯神女圖是率先變成白描的一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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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是一頭七彩鹿從那幅騎鹿神女圖縱身一躍,身影瞬間消逝,緊隨其後,成為今天的第二幅白描壁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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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姓修士先前心中震驚不已,畢竟這幅天庭女官圖的福緣,是披麻宗唯一一幅誌在必得的壁畫,披麻宗上上下下,都無比希望身邊的師弟龐蘭溪能夠順利接手這份大道機緣。所以他差點沒有忍住,試圖出手阻攔那頭七彩鹿的倏忽遠去,隻是宗主虢池仙師很快從壁畫中走出,讓他退下,隻管去守住最後一幅神女圖,然後虢池仙師就返回了鬼蜮穀駐地,說是有貴客臨門,必須她來親自接待,至於掛硯神女與她新主人的上山拜訪,就隻能交由祖師堂那邊的師伯處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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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修士其實一頭霧水,能夠讓自家宗主出麵迎客,難不成是一位大宗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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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雨神女終於現身,竟是臉色慘白,走出畫卷後,看了眼那位眼神冷漠的女子,再看看地上那枚正反篆文“行雲”、“流水”的古老玉牌,這位最精通推演之術的神女,像是陷入了兩難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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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修士看出了一點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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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壁畫城其餘七位神女都不曾碰到的一個天大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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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瞧著十分柔弱溫婉的女子,如果不留心她的眼神,不是剛好站在了這幅壁畫下,就連他這個金丹修士都不會太過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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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法想象,一位神女竟有如此可憐無助的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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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雨神女,是披麻宗打交道最多的一位,相傳是仙宮秘境神女中最足智多謀的一位,尤其精於弈棋,老祖曾笑言,若是有人能夠僥幸獲得行雨神女的青睞,打打殺殺未必太厲害,可是一座仙家府邸,其實最需要這位神女的襄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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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女子瞥了眼不斷磕頭、幾見額頭白骨的年輕人,再望向行雨神女,“你去助他渡過難關,甲子之後,再來給我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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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雨神女心神搖曳不定,以至於整座壁畫城都顯得水霧彌漫,神女隻覺得見著了這位明明境界不算太高的女子後,卻仿佛那山下的官場胥吏,瞧見了一位吏部天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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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雨神女顫聲道:“事後如何去找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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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淡然說道:“獅子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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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麻宗中年修士皺了皺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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獅子峰確實有一位強大元嬰,不容小覷,但卻是一位年歲已然不小的男子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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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即便是這位元嬰修士親自站在這裡,哪裡會讓這位行雨神女如此戰戰兢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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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對中年金丹修士微笑著自我介紹:“獅子峰,李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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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修士依舊不曾聽聞這個名字,但還是跟著說道:“披麻宗,楊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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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叫李柳的年輕女子,就這麼離開壁畫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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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都懶得再看一眼行雨神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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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呆站在一旁的少年龐蘭溪,抹了把額頭,都是汗水,感慨道:“楊師兄,這位李柳前輩好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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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修士笑道:“這話在師兄這邊說說就算了,給你師父聽見了,要訓你一句修心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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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心性單純,隻覺得楊師兄果然性情沉穩,將來一定會是披麻宗的頂梁柱之一,卻沒有看出這位金丹師兄的眼神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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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龐蘭溪自己還茫然不知,自己已經失去了那幅騎鹿神女圖的福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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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蜮穀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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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沒有走那入口牌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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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其中一人直接以本命物破開了一道大門,然後一艘流霞舟一衝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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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頭之上,站著一位身穿道袍、頭頂蓮花冠的年輕女子宗主,一位身邊跟隨七彩鹿的神女,還有那個改了主意要一起遊曆鬼蜮穀的薑尚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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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艘天君謝實親手贈予的流霞舟,雖是仙家至寶,可在鬼蜮穀的重重濃霧迷障內飛掠,速度還是慢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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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霞舟如同一顆彗星劃破鬼蜮穀天空,極其矚目,寶舟與陰煞瘴氣摩擦,綻放出絢爛的七彩琉璃色,同時破空聲響,如同雷聲大震,地上許多陰物鬼魅四散奔走,底下許多沿途城池更是迅速戒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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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尚真伸出手掌在額頭,舉目遠眺,笑道:“賀宗主,白骨京觀城就快到了,這流霞舟真是個寶貝,賣不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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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女冠置若罔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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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鹿神女與主人如出一轍,不願搭理這個口無遮攔的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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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尚真突然轉頭問道:“賀宗主,若是你執意殺他,你們雙方境界差了這麼多,我可是要攔上一攔的。當然了,在這之前,那京觀城如果想要欺負兩位,也要問過我薑某人的柳葉,答應不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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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冠還是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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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尚真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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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男女,欠錢好說,情債難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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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陳平安到底是怎麼招惹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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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紀不大,本事真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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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陳平安在場,薑尚真都要伸出大拇指,讚一聲我輩楷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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