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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千算萬算，蘆鷹都沒有算到，那一粒能讓仙人難測的心神，竟是兜兜轉轉，好像在天地間鬼打牆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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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後那人笑道：“見風使舵牆頭草都當不好，怎麼當的元嬰前輩老神仙？”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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蘆鷹喟歎一聲，以相對生疏的蠻荒天下大雅言開口說道：“斐然，栽在你手上，我心服口服，要殺要剮都隨你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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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點點頭，說了兩個字，好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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蘆鷹立即苦著臉，再無半點英雄氣概，“斐然劍仙，我們再聊聊？隻要為我留條活路，我絕對是萬事可做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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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伸出一隻手，五指如鉤，掐住蘆鷹的脖子，刹那之間，蘆鷹彆說是嘴上開口，就連心聲言語都成了奢望，但是那人偏偏催促道：“聊？你倒是說話啊。活路？彆說是一個元嬰蘆鷹，那麼多死了的人，都給你們桐葉洲留下了一條活路。供奉真人罵人和說笑的本事，真是天下第一。”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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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錢閒來無事，就坐在門檻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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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怎麼說怎麼做，她都不管，裴錢隻是伸手摸了摸發髻，再揉了揉額頭。不知不覺，好多年沒貼符籙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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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前，在年輕女子還是個小黑炭的時候，師父會幫她洗頭，教她怎麼打理亂糟糟的頭發。沒有什麼山窮水惡，人心鬼蜮，師徒兩人在遠遊路上，好像處處山清水秀。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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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後，當她一個人行走江湖，總能聽到投師如投胎的說法，她覺得老話說得真是有道理，認了師父，她就像一個重新投胎做人的小姑娘，投了個好胎，天底下最好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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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些年，師父不在身邊，裴錢偶爾也會覺得練拳好苦，當年如果不練拳，就一直躲在落魄山上，是不是會更好些。尤其是與師父重返後，裴錢連師父的袖子都不敢攥了，就更會如此覺得了。長大，沒什麼好的。但是當她今天陪著師父一起潛入府邸，師父好像終於不用為了她分心勞神，不需要刻意叮囑吩咐她要做什麼，不要做什麼，而她好像終於能夠為師父做點什麼了，裴錢就又覺得練拳很好，吃苦還不多，境界不夠高。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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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裴錢回過神，發現師父已經搬了條椅子，與那蘆鷹相對而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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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轉頭教訓道：“大敵當前，這都敢分心？”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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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錢撓撓頭，“師父在啊，就偷個懶。”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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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瞪了一眼。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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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錢趕緊說道：“曉得嘞，師父，我下次一定注意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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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說實話，哪怕裴錢站著不動，挨那元嬰蘆鷹一道殺手鐧術法又如何，還不是她受點傷，然後他毫無懸念地被三兩拳打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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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是裴錢瞧不起浩然天下的修道之人，隻談體魄，哪怕是那玉璞境，真是紙糊竹篾一般。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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挨一兩拳就喜歡直挺挺倒地裝死，可勁兒坑她的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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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不過裴錢哪裡敢與師父說這種話，求啥都彆求板栗，掌律長命這個上了歲數的女子，說話還是有點水準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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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錢環顧四周，是一座劍氣森嚴的小天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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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是劍仙了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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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不知道裴錢在胡思亂想些什麼，隻是拉著一位久仰大名的元嬰老前輩閒聊談心。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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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聽蘆鷹講那斐然流傳不廣的幾個事跡，一邊笑罵道：“狗日的東西，厚顏無恥，我可沒他這樣的孫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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蘆鷹心中悲涼萬分，斐然劍仙你跟我演啥呢？事已至此，意義何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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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倒是不介意蘆鷹堅信自己是那斐然。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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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金頂觀杜含靈也是如此認為的，一旦雙方各自“心知肚明”，形勢就會變得極有意思。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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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半個時辰後，蘆鷹先將那府上擔任門房的符籙美人，遙遙施展定身術，再獨自將曹沫客卿送到大門口，金頂觀首席供奉雖然和和氣氣，隻是神色間難免流露出幾分倨傲氣態，顯然依舊是以前輩自居，與曹沫勉勵了幾句，雙方就此彆過。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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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尚真拿出了一條通體雪白的雲舟渡船，當然是私人珍藏。渡船以福地月色與白雲煉化而成，夜中遠遊極快，品秩與落魄山的“翻墨”龍舟差不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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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尚真沒有一起乘坐渡船北上，說是還需要在雲窟福地再待個把月，等到胭脂台的三十六位花神評選完畢，他再動身去天闕峰碰頭。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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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玄比較樂嗬，終於能夠人手一間屋子了，周肥老哥這樣既有錢又仗義的朋友，值得結交。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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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個孩子當中，孫春王一直沒有露麵，始終被崔東山拘押在袖裡乾坤當中，崔東山很好奇這個死魚眼小姑娘，在裡邊到底能熬幾個十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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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士道心一物最古怪，可能是一塊璞玉，需要精心雕琢，可能是一塊鐵，凶狠錘煉，可能是水中月，外物將其打碎複歸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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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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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也不是所有劍仙胚子，都適宜在崔東山袖中磨礪道心，除了孫春王，其實白玄和虞青章都比較合適。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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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東山坐在欄杆上，掏出一把折扇，輕輕敲擊掌心，問道：“聽小胖子說在簪子裡邊練劍的那些年，你小子其實挺啞巴的，除了吃飯練劍睡覺，至多是與虞青章借些書看，冷眼冷臉的，讓人覺得很不好相處。怎麼一見著我先生，就大變樣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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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玄坐在一旁，小心翼翼醞釀措辭，怯生生道：“如入芝蘭之室，久而自芳也。”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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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東山扯了扯嘴角，“不夠真誠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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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玄耷拉著腦袋，沉默許久，抬起頭，望向遠處的雲海，雲海落日，風景奇絕，很像家鄉城頭。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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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東山說道：“為什麼要給自己取個小小隱官的綽號？”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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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玄低聲道：“我師父是龍門境劍修，師父的師父，也才金丹境。其實我們仨都很窮的，為了讓我練劍，就更窮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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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東山說道：“你師父是一位女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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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玄嗯了一聲，“長得不好看，還喜歡罵人。我小時候又貪玩，每次被罵得傷心了，就會離家出走，去太象街和玉笏街那邊逛一圈，埋怨師父是個窮光蛋，想著自己如果是被那些有錢的劍仙收為徒弟，哪裡需要吃那麼多苦頭，錢算什麼，”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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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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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會兒的白玄，也還是個孩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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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天底下所有的孩子，都會覺得自己不小了，所有的老人，都在害怕自己太老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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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東山說道：“你師父在戰場上是不是受了重傷，她去世前，你一直陪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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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玄沉默很久，最後點頭，輕聲道：“也沒一直，就隻是陪了師父一宿，師父撤出戰場的時候，本命飛劍沒了，一張臉龐給劍氣攪爛了，如果不是隱官大人的那種丹藥，師父都熬不了那麼久，天不亮就會死。師父每次竭力睜開眼皮子，好像要把我看得清楚些，都很嚇人，她每次與我咧嘴笑，就更嚇人了，我沒敢哭出聲。我其實曉得自己當時那個樣子，沒出息，還會讓師父很傷心，可是沒辦法，我就是怕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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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白玄，才會那麼害怕滿臉血汙的女鬼。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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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玄輕聲說道：“那場架，沒打贏，可咱們也沒打輸啊，所以我特彆感激陳平安，讓我師父，師父的師父，都沒白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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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東山問道：“過去這麼久了，有沒有想跟你師父說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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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過。”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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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玄搖搖頭，想了想，說道：“大概會說一句，我會好好練劍，師父放心。”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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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神色專注，在想師父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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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東山哦了一聲。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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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之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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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茫茫，然後白玄看到不遠處，站著一個滿臉血汙的女鬼，認出她是自己的師父。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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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在看著他。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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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玄突然發現自己，原來有好多話想要跟師父說，而且也不怎麼怕她的模樣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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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玄走過去，伸出手，輕輕抓住她的袖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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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東山站在師徒二人的身後遠處，遠遠看著這一幕。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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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船上，陳平安在自己屋子裡邊，篆刻一枚朱文印章，在山下，金石篆刻一途，一向是朱文比白文難。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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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錢安靜坐在一旁，在師父篆刻完底款後，問道：“師父是要送給青虎宮陸老神仙？”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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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境山天闕峰，青虎宮陸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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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錢印象深刻，是個極其會說話的老神仙，與人客套和送出人情的功夫，一絕。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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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說此次往北，歇腳的地方就幾個，除了天闕峰，渡船隻會在大泉王朝的埋河和蜃景城附近停留，師父要去見一見那位水神娘娘，以及據說已經臥病不起的姚老將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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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笑著點頭，“見麵禮嘛。”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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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枚印章的邊款：心善是最好的風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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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款：清境。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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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從咫尺物當中取出一摞書籍，買自驅山渡集市，“回屋子抄書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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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錢卻沒有挪步，取出了紙筆，在師父這邊抄書。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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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也沒攔著，起身看著裴錢的抄書，點頭道：“字寫得不錯，有師父一半風采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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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錢剛要說幾句誠心言語，師父就彎曲手指在桌上輕輕敲擊，提醒道：“抄書寫字要專心。”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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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坐回位置，拿起一本書。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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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子抄書，師父翻書。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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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大泉王朝南方邊境接壤的北晉國，比起南齊唯一好點的，就是延續了國祚，經過這些年的休養生息，總算恢複了幾分生氣，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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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南齊的京城，作為曾經蠻荒天下一座軍帳的駐紮地，一國山河的下場，可想而知。文武廟全部搗毀，至於城隍、土地，山水神祇，悉數被桐葉洲本土妖族占據高位，從廟堂到江湖，已經不是烏煙瘴氣可以形容的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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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陳平安走出屋子，來到船頭，裴錢正在俯瞰山河大地，她身邊跟著納蘭玉牒和姚小妍兩個小姑娘。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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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問道：“是不是會路過金璜府地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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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錢使勁點頭，估算了一下，“約莫八百裡。”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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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以為師父會忘了這茬。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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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想當年，隻有她一個人陪著師父遊曆桐葉洲，裴錢第一次親眼見到山神娶親的敲鑼打鼓，後來還無意間卷入了一場山神水君的廝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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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師父重逢之前，裴錢獨自一人沿著舊路線遊曆桐葉洲，期間就經過了那座重建的金璜府，隻是裴錢沒去拜訪的念頭。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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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北晉國的金璜府府君，當年被大泉王朝三皇子帶人設計，淪為階下囚，給拘押到了蜃景城，不曾想卻因禍得福，逃過了那場劫難。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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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錢與師父大致說了一下金璜府的近況，都是她先前獨自遊曆，在山下道聽途說而來。那位府君當年迎娶的鬼物妻子，如今她還成了鄰近大湖的水君，雖說她境界不高，但是品秩可相當不低。據說都是大泉女帝的手筆，已經傳為一樁山上美談。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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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笑道：“正好，當年我與那位山神府君，約好了將來隻要路過就去金璜府做客，與他討要一杯酒喝。”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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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東山在欄杆上散步，身後跟著雙手負後的白玄，白玄身後跟著個走樁練拳的程朝露，崔東山喊道：“先生和大師姐隻管去做客，渡船交給我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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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玄身後背了一把竹鞘竹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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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蘭玉牒和姚小妍有些雀躍，期待不已。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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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神府唉，多稀罕的地兒，她們都沒瞧過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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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祭出一艘符舟，要帶著裴錢和兩個小姑娘禦風遠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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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辜和於斜回兩個飛奔而來，嚷著要一起去長長見識。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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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玄歎了口氣，搖頭晃腦，“孩子氣，幼稚得很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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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被崔東山一把抓住腦袋，遠遠丟向了符舟那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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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玄大笑一聲，擰轉身形，竹劍出鞘，白玄腳踩竹劍，迅速跟上符舟，一個飄然而落，竹劍自行歸鞘。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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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何辜和於斜回羨慕不已，白玄這家夥不愧是洞府境。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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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蘭玉牒沒好氣道：“曹師傅說了，不許我們泄露劍修身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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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玄嗤笑道：“小姑娘家家的，頭發長見識短，有崔老哥在，山山水水，風裡來雲裡去，小爺我百無禁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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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錢笑問道：“百無禁忌？大白鵝教你的道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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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玄趕緊掂量了一下“大師姐”和“小師兄”的分量，大概覺得還是崔東山更厲害些，做人不能牆頭草，雙手負後，點頭道：“那可不，崔老哥叮囑過我，以後與人言語，要膽子更大些，崔老哥還答應教我幾種絕世拳法，說以我的資質，學拳幾天，就等於小胖子學拳幾年，以後等我獨自下山曆練的時候，走樁趟水過江河，禦劍高飛過山嶽，瀟灑得很。崔老哥先前感慨不已，說未來落魄山上，我又是劍仙又是宗師，所以就屬我最像他的先生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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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錢微笑道：“學拳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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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玄覺得有些不對勁，趕緊亡羊補牢，“裴姐姐，以後真要切磋，你可得壓境啊，我畢竟年紀小，學拳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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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錢點頭道：“沒問題，到時候我需要壓幾境，都由你說了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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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玄哈哈笑道：“裴姐姐是習武之人，一定要一口唾沫一顆釘啊。不過裴姐姐不用太擔心，我雖然學拳晚，但是我學拳快、破境更快啊，到時候咱倆切磋，估計裴姐姐不用壓境太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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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錢嗯了一聲，“肯定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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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瞥了眼白玄，眼神憐憫，這個自作聰明的小王八蛋，好像比陳靈均還要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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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玄以心聲問道：“玉牒玉牒，這個裴錢到底武夫幾境？咱們可是同鄉，你不能胳膊肘往外拐，故意騙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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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蘭玉牒說道：“裴姐姐一直沒說自己的境界啊，小妍在雲笈峰那邊問了半天，裴姐姐都隻是笑著不說話，到最後給小妍問煩了，裴姐姐隻說她如果跟師父切磋的話，大概百來個裴錢才能勉強打個平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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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玄看了眼那個年輕女子，怪可憐的，身為隱官大人的開山大弟子，資質天賦看來都很平常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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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那金璜府還有百餘裡山路，符舟悄然落地，一行人步行去往山神府。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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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玄問道：“曹師傅，鬨哪樣，兩條腿走路多費勁，不夠仙氣，小心咱們在金璜府門口吃個閉門羹。府君大人，一聽就是個有自己宅子的大官，崔老哥與我說過，在浩然天下，宰相門房三品官，牛氣得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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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蘭玉牒埋怨道：“就你話多。洞府的境界，劍仙的口氣。”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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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辜點頭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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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斜回補充道：“小小隱官這個綽號不太夠，大大隱官才配得上咱們白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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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玄斜眼他們仨，“等我開始學拳，隨隨便便就是五境六境的，再加上個洞府境，你們自己算一算，是不是就是上五境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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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笑著搖搖頭。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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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錢從咫尺物當中取出一根綠竹杖，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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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一事，就是在這附近，她人生當中第一次拿到了符籙，一張寶塔鎮妖符，一張陽氣挑燈符，不過起先是師父借給她的，用來幫她壯膽子，後來才送給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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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錢悄悄說道：“師父，在金甲洲那邊，我碰到符籙於仙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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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有些驚訝，“那位被譽為獨占符籙一道的於老神仙？”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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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錢笑著點頭，赧顏道：“戰場上，於老前輩不但幫我打殺了一頭玉璞境妖族，最後還送了我那頭玉璞境的本命物，半仙兵品秩。”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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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感慨道：“前輩果然仙氣無雙，就該於老前輩合道星河，躋身十四境。”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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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錢嗯了一聲。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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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餘裡山路，對於陳平安一行人而言，其實不值一提。而且相較於上次陳平安途經此地的崎嶇道路，要寬闊許多，陳平安瞥了幾眼，就知道是朝廷官府的手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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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過一座橫跨溪澗的石拱橋，陳平安蹲在橋頭看那十分嶄新的界記碑，微微皺起眉頭。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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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些猶豫，要不要拜訪金璜府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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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錢問道：“師父，怎麼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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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起身道：“可能會有是非。”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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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作思量，陳平安笑道：“沒關係，我喝完酒就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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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金璜府三十裡，山清水秀，溪水潺潺，臨水建有一處行亭。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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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隊披甲銳士在路旁散亂而坐，小賭怡情，隻是嗓門都不大，因為行亭裡邊還有一位盤腿吐納的修道之人，手捧拂塵。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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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年輕武將斜靠亭牆外，雙臂環胸，閉眼屏氣凝神。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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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讓裴錢他們停步，獨自走向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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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亭內外兩人，觀海境修士，五境武夫。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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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武將睜開眼，淡然道：“如果你們是去金璜府，就可以回了，如今這邊已經山水封禁。”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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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轉頭望向一處，溪澗一處碧綠幽幽的稍深水潭當中，浮現出一顆臉色慘白的臉龐，一頭青絲如水草散開，少女麵容，身穿一件石榴裙，然後她坐在對岸石上，不過雙腳所穿繡花鞋，依舊沒入溪水，她好像故意與那年輕武將爭鋒相對，笑道：“封山？我們金璜府怎麼不知道？這位先生如果是要去府上做客，我可以帶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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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亭裡邊的老神仙冷哼一聲，輕揮拂塵，行亭外的溪澗如被築造水壩，攔截流水，水位一直抬升，再無溪水流入那處小水潭。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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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鬼也不介意，隻是她身形稍矮，雙腿入水更多，好像記起一事，與那青衫男子說道：“不用擔心原路返回，會被某些人穿小鞋，咱們金璜府有路直通鬆針湖，泛舟遊湖，風景極美，想要登岸，無需計較渡船會不會被蟊賊偷去，鬆針湖的湖君娘娘，本就是我們金璜府的夫君夫人哩。”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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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這才開口笑道：“那就叨擾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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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施展水法截取溪水的老神仙，終於睜開眼睛，冷笑道：“小小水鬼，大放厥詞，活膩歪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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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武將好像改了主意，揮揮手，示意那些披甲武卒放行，還與那佩刀懸酒壺的青衫男子說道：“你們最好不要在那金璜府逗留太久，神仙打架俗子遭殃，不是一句玩笑話。至於遊覽鬆針湖，倒是可以隨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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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拱手謝過。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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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武將點點頭。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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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走在溪邊道路上，那頭金璜府出身的女鬼則一手拎著裙角，行走水麵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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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亭那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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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為郭儀鸞的觀海境老修士走到門口，譏笑道：“劉將軍，你倒是好說話，說放行就放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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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名叫劉翬，才二十多歲，就已經是正五品武將，關鍵是還有個北晉國臨時設置的五方山水巡檢身份，也就是說一國北嶽山水地界，年輕人可以指揮調動山君之下的所有山水神靈，各州郡縣城隍，各地文武廟，都受年輕人轄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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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翬是北晉國的郡望大族出身，不過卻是靠軍功當上的將軍，道理很簡單，家族早已覆滅在那場一洲陸沉的浩劫中。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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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傳聞年輕人與北晉新帝，相逢於患難之際。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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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更有小道消息，說皇帝陛下那個聯姻外嫁彆國的妹妹，其實與這個年輕將軍，是有故事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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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武將神色淡然，“一個不小心，真要與大泉王朝撕破臉皮，打起仗來，郭仙師可能比我更好說話。”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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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修士臉色陰沉，冷哼一聲，返回行亭繼續吐納修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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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璜府的山水譜牒，其實早已“搬遷”到了大泉王朝，而金璜府卻位於毫無爭議的北晉國版圖之上，所以再不挪窩，就會名不正言不順。哪怕是吵到大伏書院的聖人山長那邊去，也還是大泉王朝和金璜府不占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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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比較微妙的事情，其實還是那座八百裡水麵的鬆針湖，這座大湖的歸屬以及劃分，確實有待商榷。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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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晉皇帝的意思很明確，金璜府必須北遷，最好還能夠拿下整座鬆針湖，若是大泉那邊仗勢欺人，那就去書院找聖人評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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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晉這邊的底線，就是將鬆針湖一分為二，讓那座湖君水府隻占據約莫四分之一的鬆針湖水域。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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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此事，兩國已經其實吵了好幾年，鬨哄哄的，大泉王朝，廟堂上下，都極為強硬，尤其是一些青壯官員和邊關武將，都已經嚷著要讓北晉聽一聽馬蹄聲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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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澗中，那女鬼轉頭望向岸上，微笑道：“客人瞧著麵生。”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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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笑道：“姑娘覺得我麵生很正常，約莫二十來年前，我路過金璜府地界，剛好瞧見了府君大人的迎親隊伍，後來還有幸見過府君一麵，當年沒能喝上一杯蘭花釀，這次路徑貴地，就想著能否有機會補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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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鬼愣了愣，立即有了些疑心。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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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當年她就在那山神娶親的隊伍當中，怎麼不記得見過此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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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其實先前一眼就認出了她，笑道：“姑娘你還記不記得，當時有個黑炭小丫頭，不小心犯了山水忌諱？你們非但沒有計較，後來接到山神夫人返回金璜府，姑娘你當時手持燈籠，得了老嬤嬤的許可後，你還邀請過我去參加婚宴，隻不過我當時著急趕路，錯過了府君大人的新婚酒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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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錢手持行山杖，會心一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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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鬼驀然而笑，“是你？！那會兒你還是個少年……年輕公子呢！難怪我沒有認出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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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任何人都能撞見山神娶親的，要麼就是個病秧子，陽氣太稀薄，要麼就是下山遊曆的修道之人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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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女鬼心中幽幽歎息，眼前這位男子，多半不是什麼山上高人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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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才短短二十年，對方就麵容變化如此之大，教她全然認不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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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金璜山神府和鬆針湖君府，是一家親，府君老爺和湖君夫人，比那山上修士更加神仙道侶。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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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當下山水兩府，依舊是個多事之秋的處境。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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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行亭那邊，就不會有人說什麼山水封禁的混賬話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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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觀海境的老神仙，確實道法不俗，可一般情況下，哪敢與金璜府和湖君府犯橫。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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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底，還是背靠大樹好乘涼。自家老爺夫人是如此，那位老神仙也是這般。問題在於自家金璜府不在大泉王朝境內，而是位於北晉國境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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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鬼伸手在袖口上一抹，雙指間撚住一條寸餘長短的青魚，朝那尾小青魚，她輕輕嗬了一口氣，對其“點睛”，再心聲言語道數句，然後輕輕一丟，遊魚入水，一個擺尾，去勢極快，倏忽不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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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尾傳信青魚很快就趕到了金璜府門房那邊，山精出身的老人，不敢怠慢，立即將消息稟報上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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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身穿金色法袍的男子，正是昔年北晉五嶽山君之下的第一山神，金璜府府君，鄭素。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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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得到那條青魚密信後，立即動用大泉王朝贈予的一把傳信飛劍，傳訊坐鎮湖君府的妻子，柳幼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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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那場廝殺，如果不是那個過路人，一符一劍就截殺了鬆針湖淫祠水神，否則後患無窮。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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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不過這個內幕，除了妻子和幾個心腹，鄭素沒有多說。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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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素今天走到大門口，耐心等待那位有恩於金璜府的“少年仙師”。一位府君大人，流露出近些年少有的喜慶神色。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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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往金璜府的道路上，裴錢手持行山杖，突然喊了一聲師父。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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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轉過頭，“怎麼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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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錢咧嘴一笑，沒說什麼。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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