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培毅的聲音平淡,臉上的表情也漸漸從憤怒中恢複:“洛林城的襲擊,是一個機會。我得到了回到拉提夏的機會,也找到了一個非常好的掩護。那些我在東伊洛波找到的,刺客的同黨,被我偽裝成了阿斯特裡奧的難民,從東伊洛波出發,抵達叛逆者的領地,再讓偽造出他們潛入拉提夏城的假象。我之前吸納過一些偽造現場的專家,那些屍體和證據,經過他們的雙手,都可以變成鐵證。
“為了掩護這些行動,我必須製造出幾次足夠大的事端。一次,是我的自首。我放棄了作為萊昂內爾家族控製者的身份,給了正在漩渦中的拉提夏王國保衛局一個分散注意力的新聞。我得到了王國保衛局的承諾,他們隻會毀滅萊昂內爾家表麵上的事業,但不會觸及到那些我已經用一年時間分割、洗白的正規企業。”
托爾梅斯到這裡為止都很了解:“您的這一切動作,都讓王國保衛局有了規避職責的政績,也讓他們忙碌了起來。”
“是的,他們清剿了拉提夏城地下市場裡的難民、流民和不法之徒,也給了這些人離開拉提夏,到叛逆者所在的領地的理由。”周培毅繼續說,“這些人會增強叛逆者的勢力,但也帶來了叛逆者的資源危機,他們不得不發動下一次襲擊。這個時候的任何動作,都會被拉提夏人拿著放大鏡觀察,成為攻擊保衛局工作不力的證據。”
“您就是在這個時間,製造了刺客來到拉提夏的假象嗎”托爾梅斯問。
“是啊,那些‘刺客’其實不過是東伊洛波的黑道,雷奧費雷思公爵夫人曾經驅使過的那些。雖然我殺掉了他們的領頭人,殺死了她與他們之間的中間人,但我製造了這些人失蹤的假象。”周培毅答道,“然後,這些‘屍體’經過叛逆者的地盤,在混亂中進入了拉提夏城,潛伏在無人知曉的角落。隻不過,這個時候我在南迪斯,萊昂內爾家族的地下市場已經毀滅,這一切可和我沒什麼關係。”
托爾梅斯繼續問:“我在市長先生麵前的亮相呢那是您為了讓懷疑生根發芽所做出的的謀劃嗎”
周培毅點頭:“是啊,雷奧費雷思公爵夫人認為,她鳩占鵲巢的行為是她最大的把柄,也認為對此的指控是我們最大的底牌。當我們對此出擊的時候,她一定會為了自保,全力反擊我們的指控。”
“但,這隻是您的障眼法,對嗎”
周培毅笑了笑,對托爾梅斯跟上了自己的謀劃感到開心:“是啊,這不過是我們的障眼法。我想要這次指控,成為壓倒駱駝的其中一根稻草。我希望那個女人因為這次指控,而去尋求幫助,去調動那些她隻有在危急關頭才會想起來的資源。然後,我就可以精準分化那些人,讓他們重新開始評估,如果之後發生了更大的危機,當拉提夏的所有人都對雷奧費雷思公爵夫人這個人,產生了懷疑,產生了負麵的猜測,他們是否還要犧牲自己的名聲與資源,來保護這個定時炸彈呢掠奪一個低調的公爵,不足以讓神教騎士團、大貴族放棄她,但刺殺拉提夏的皇族,可以。”
托爾梅斯也笑了起來,她終於明白了周培毅這段時間東奔西走的原因:“所以您這一個月以來,在我因為那次指控被保衛局控製的時間裡,一定是在忙著這些事情對吧”
“是啊。”周培毅放下了手裡的蘋果,“神教騎士團是她最大的依仗,但他們的支持反而最脆弱。因為騎士團在拉提夏的存在,一直處於幾方默認的微妙默契之下。支持一位公爵並不是他們的目的,他們希望能夠維持在西伊洛波的影響力,誰是他們的代行人,並不重要。更何況,雷奧費雷思公爵夫人在這方麵做得並不好。所以,我提供了一個備選項,我自己。”
“但是那樣,您會與聖城為敵嗎”托爾梅斯不無擔心地問。
“所以之後我拜訪了聖城拉特蘭,提供了一些捐獻,並且申明,我的導師雅各布並不代表我的立場。”周培毅答道,“拉特蘭聖城的大人們很聰明,他們深知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決不能對騎士團在拉提夏的存在趕儘殺絕。否則,他們就會成為拉提夏王室眼中的威脅,而不是夥伴。得到了他們的默許之後,神教騎士團也沒有了再支持那個女人的理由。”
“最後就是貴族和保衛局了。”
周培毅輕輕舒了一口氣:“是啊,保衛局最棘手,我與他們的交易並不能讓他們的調查徹底偏向於我。這個時候,伊莎貝爾公主的存在就會讓他們立場改變。對於保衛局而言,民眾的批評,叛逆者的入侵,都是疥癬之疾,不致命。但是針對皇族的刺殺不是,他們為了讓伊莎貝爾殿下滿意,對於事件的調查一定會偏向我們希望的方向。”
“那貴族呢”托爾梅斯問。
“貴族最簡單,他們隻在乎錢、權與名譽。”周培毅輕蔑一笑,“他們內鬥的興趣更大,那個羅娜索恩城的哈迪,甚至想要將火燒到阿爾芒的身上。貴族之上的那一位,才是我們這一切行動的重點。拉提夏王的傾向,最重要。”
“他是伊莎貝爾殿下的父親,但,好像和殿下並不親近。”
“任何王者,都喜歡能夠理解自己的臣下,而不是看透自己心思的臣下。”周培毅歎口氣,“伊莎貝爾看穿人的心思,這對拉提夏王來說非常冒犯。所以他會避免與她見麵。除非,這位公主做出了讓他非常滿意的實績,在所有讓他不滿的愚蠢部下中,成為了那個為國王分憂的人。”
《共築未來:伊莎貝爾殿下攜手王國保衛局,守護開拓城市》《拉特蘭聖城諸位主祭今日確認,將全員出席拉提夏城皇家節日》《卡爾德國王親筆:感謝一年來拉提夏君民的慷慨解囊》
托爾梅斯想起了今天早上看到的新聞標題們。拉提夏王與伊莎貝爾殿下,聖城與騎士團,貴族與保衛局,所有勢力都像是抽絲剝繭一般,被理貝爾悄悄改變了傾向。最終,等待著那個女人的結局,似乎也已經注定。
最後,周培毅宣判:“之後,保衛局的調查會揭示出一些來自東伊洛波的刺客策劃了這場刺殺,卡爾德的刺殺也會因此浮出水麵。想要殺死外交大使、陛下愛女伊莎貝爾殿下的,是來自阿斯特裡奧的刺客,是敵國的間諜。這些指控,會帶來對雷奧費雷思公爵夫人的徹底調查,那個時候,你的冤屈也會重回大家的視野。我們認罪了名譽侵害,但也在直播中證明了你的大貴族血統,你的爵位,會在處刑雷奧費雷思公爵夫人後,回到你的身邊。”
托爾梅斯抬起頭,眼淚已經再也無法抑製。她瘦弱的身體,在受傷之後疼痛的軀殼,抑製不住地顫抖著。她用自己照料花園的手,緊緊握住理貝爾的雙手,像是仰望自己的信仰,低聲為這個男人祈願祝福:“理貝爾先生,老爺,感謝您,感謝您為我做的這一切。我的餘生,都會為您的幸福祈禱。”
周培毅看著她無法冷靜下來的表情,看著她終於達成夙願的臉,悲傷與激動同時襲來,不知道該做出什麼樣的表情回應。隻能同樣低聲地,回答說:“我還做得不夠,不夠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