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此刻朱景洪不僅是在散步,而是在認真思考當下的局勢,思索著該如何儘快脫困。
西北亂起來了,然而老頭兒並未有調動北四衛的跡象,這就讓他略微有些慌了。
但他細細一想,卻也覺得這是極正常的事。
畢竟北四衛也就才訓練一年,雖說已勉強有協同作戰能力,但說實話還有極大提升空間。
北四衛是軍製革新的門麵,如果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朱鹹銘肯定不會動用。
“你們兩個蠢材,這就是你們掏的溝?你們眼睛在看哪裡?”
“直直直……你們豬腦子,連溝都挖不直?”朱景洪大聲嗬斥著。
“嗯哼……”
朱鹹銘咳嗽了一聲,此時他已讓侍衛留在原處,故而可以悄然靠近。
且說朱景洪聽到熟悉的咳嗽聲,正在咆哮的他聲音戛然而止,身體有些僵硬轉過身去。
反倒是朱景淳二人反應更快,轉身撂下手裡的鋤頭就跪下了,而後直接叩頭參拜。
“兒臣叩見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叩見父皇!”朱景洪慢了半拍,也跟著跪到了地裡。
挽了挽袖子,朱鹹銘下到地中,伸手撿起了其中一把鋤頭,而後順手在地裡刨了幾下。
最終他拍了拍手,而後直起身來到朱景洪麵前,說道:“老十三,你威風啊……”
“讓你來種地,你倒好……做起了甩手掌櫃,讓親弟弟勞作,你就是這樣做兄長?”
“爹……你聽我解釋!”
“解釋個屁,我怎麼就有你這樣的混賬兒子!”朱鹹銘嗬斥道。
接見朝臣外官和使節,他從來都是喜怒不形於色,隻有遇上朱景洪他才屢次“破防”。
“爹,兒子也是為了鍛煉他們,此二人從小錦衣玉食,不知民間疾苦……”
“他們是該勞作,難道你就該休息?”朱鹹銘立即質問。
“我勞作時您沒看見,實際兒子才歇一會兒,正巧您就來了!”
“不信……不信您問他們兩個!”
“哼哼……是嗎?你們三個人,隻有兩把鋤頭怎麼說?”
“這……”
回過頭去,朱景洪嗬斥道:“十四弟,怎麼回事?”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朱景淳是一臉懵。
“老十三,讓你種地你偷懶,如今還敢狡辯……”
接下來,朱景洪就被訓了一通,反倒朱景淳二人沒啥事,隻需要老實跪著就行。
過了一會兒,朱鹹銘感覺氣消了些,才讓朱景洪三人起來。
“平日你們驕橫頑劣,在此勞作生活許久,可有何感悟?”朱鹹銘淡定問道。
“嗯?”
既然朱景洪不說話,沒奈何朱景淳隻得開口,把如何“洗心革麵”說得很清楚,話裡話外都在強調自己懂事了,可以回宮讀書去了。
待朱景淳二人說完,朱鹹銘終於停下腳步,回過身看向朱景洪。
“老十三,你就沒話說?”
“兒子隻有一個感覺,就是難受!”朱景洪非常直白表達心意。
朱鹹銘平靜問道:“難受?普天之下的老百姓,哪個不是這樣過活……為何獨你覺得難受!”
“老百姓種地是為了生活,我種地嘛……”
“你種地怎麼了?”朱鹹銘麵色一寒。
“我是您逼著過來的,明明兒子是做大將軍的料,您非讓我來上林苑種地,這豈不是……焚琴煮鶴嗎?”
說這話時,朱景洪表現得極為自然,和以往輕率魯莽並未區彆,而其表達的重點是“大將軍”三個字。
此前他已跟朱景淵委婉說過,這次他又要當麵跟皇帝說,為的就是提前把“預防針”打夠。
“焚琴煮鶴……就你這學問,也想做大將軍?”朱鹹銘冷笑道。
“做不了大將軍,做個小將軍總是可以,兒子雖愚笨……卻也有些報國之誌!”
“在此種地是浪費我的青春,就是在殺我啊……爹!”
眼見這小子要上演苦情戲碼,朱鹹銘正要出口打斷,卻聽朱景洪接著說道:“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爹您……”
“夠了……這話我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按照你的心意來就是愛子,違背你的意思就是要殺你?”朱鹹銘冷著臉質問。
聽到皇帝親口說出這番話,朱景洪本人倒覺得還好,卻把後麵低頭站著的朱景淳二人嚇得不輕。
就是太子和六哥,也不敢這樣和父皇說話啊……朱景淳二人暗暗想到。
“爹…,…兒子隻是比喻而已!”朱景洪適當認慫。
“比喻?你在此間屢有怨懟之言,你以為我不知道?”
“誹謗,絕對是有人誹謗我,爹您說是誰告的秘?兒子親自去跟他講道理!”
邁步走到地裡,朱鹹銘蹲下身剝開雪,看見了下方清脆的麥苗,便向身後招了招手。
見此情形,朱景洪隻能來到老頭兒身側,蹲下身去等候老頭兒的指示。
朱景洪本以為,老頭子要說他麥子種的如何,隨著對方極為鄭重看向他,壓低聲音說道:“小子,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隻要你放棄薛家丫頭……我立馬讓你離開這裡,往後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這是老頭兒的試探?還是他真的這麼想?朱景洪一時間拿不準。
然而他的答案無可置疑,如果這個時候他放棄寶釵,此前的努力白費也就罷了,還會讓他辛辛苦苦立的人設崩掉。
老爹,我老十三立的人設,不到最後是不能崩的……
“爹……您把兒子當什麼人了?”朱景洪義正言辭的反問。
“難道為了什麼好處,您連母後也能拋棄?”
聽到這話,朱鹹銘氣得臉色大變,當即起身嗬斥:“混賬!”
挨罵的雖是朱景洪,可並不了解情況的朱景淳二人,此刻也被嚇得彎了腰。
誰知朱景洪勾著腰答道:“爹,都說虎父無犬子,您總不希望……兒子是個沒卵的膿包吧!”
“那你就做個種地的英雄好漢吧!”
言罷朱鹹銘轉身就走,讓朱景洪在原地錯愕不已,情況讓他有些始料未及。
皇帝帶著侍衛離開了,朱景淳二人卻沒跟上,因為他倆也被嚇到了,自然是能躲就要躲遠些。
朱景洪確實沒把準皇帝的心思,比如此刻朱鹹銘的臉上,剛才的怒意已經消失無蹤,甚至臉上還有微不可見的笑容。
這兩個月此間發生的事情,朱鹹銘大致都了解掌握。
從始至終,寶釵言行朱鹹銘都清楚,其優秀表現也扭轉了他的看法。
以至於朱鹹銘都不得不承認,這孩子不但明事理知進退,而且還正直,孝順,博學……
優點實在太多,也難怪皇後和老十三喜歡……朱鹹銘如是想到。
很顯然寶釵已通過了他的考驗,他剛才他問朱景洪那句話,其實是對親兒子的考驗。
如果這小子為了過好日子,真拋棄這樣的好姑娘,朱鹹銘說什麼也不會答應。
而寶釵“年少失怙”這一缺點,如今已完全被其優點掩蓋,至少朱鹹銘心裡已無多少芥蒂。
左右小兒子喜歡,雖說不太合規矩,但也僅此一例而已,朱鹹銘覺得可以網開一麵。
畢竟……是親兒子嘛!
但他領著侍衛會去,此刻皇後仍坐在院中,隻是四周已圍上防風的簾子,同時皇後座位周邊還擺上了碳爐。
這樣一來,即使是在屋子外,楊清音也吹不著風。
然而朱鹹銘正要進院子,卻見朱雲笙幾人走了出來。
“爹,我們在這附近轉轉!”朱雲笙當先開口。
“嗯……要小心些!”
“爹您放心吧!”朱雲笙喜上眉梢,她可難得有放飛自我的時候。
幾個女孩兒歡歡喜喜去了,而朱鹹銘也進了院子裡麵,場內除了皇後皆叩拜行禮。
“陛下請坐!”
左右看了看,見此間收拾得規整,朱鹹銘才坐到一旁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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