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統十二年,三月二十五。
這是朱景洪落水後的第十天,他的“修養”也到了結束之時,這一天他領著寶釵進了皇宮。
和他們一道進宮的,還有朱雲笙幾人,她們的半放養生活即將結束。
這些天時間裡,朱景洪去找過幾次黛玉,偏這丫頭不是避而不見,就是去到人多的地方,讓朱景洪想套近乎都不能。
當然,他本人卻很享受這種若即若離感覺,隻是苦了自我內耗的黛玉。
眾人一道進了皇宮,朱景洪則是去了乾清宮,寶釵則領著朱雲笙一行往坤寧宮去了。
且說朱景洪到了乾清宮,皇帝朱鹹銘正在翻看奏章,他手裡拿著的是彈劾遼東都司。
作為大明的官員,被彈劾是極正常的事,連王培安這等毫無黑點的人,此前也被大片彈章淹沒過。
隻是這次的彈劾內容很不同,跟兩年前遼東都司軍械丟失有關。
好巧不巧的是,那次是北靜王水溶奉旨巡視,他本人親自來處理的這件事。
當時水溶處理的結果是,遼東都司一名都指揮僉事被免職,撫順衛兩名指揮僉事被斬,指揮使被免職抄家;遼海衛指揮使和一名指揮同知被斬。
按理說事情本該結束,然而如今遼東巡軍禦史的彈劾,又將這陳年舊事挖了出來。
此前水溶巡視查處的那批人,主要是向女真各部倒賣軍械,而這次禦史彈劾是九蓮衛和新安衛,這幫人把軍械運作去了朝鮮。
朱鹹銘看得出來,這道彈章表麵劍指遼東都司,實際目標是想整治水溶,最後把太子牽涉進來。
可是,對於倒賣軍械這種事,朱鹹銘無論如何也不會容忍,所以這件事他務必要嚴查。
於是他當即下了三道諭旨,首先是令錦衣衛遼東千戶所嚴查,同時讓南鎮撫司在朝鮮暗查,最後還讓東廠派了一隊人過去。
加上原本追查此事的遼東巡軍禦史,總共就有四路人馬追查此事。
“老六這小子,倒還真有些手段!”朱鹹銘心裡感慨了一句。
緊接著外麵就有人來報,說是襄王殿下前來拜見。
“叫他進來吧!”
幾息之後,朱景洪邁步走了進來。
雖然人還是那個人,但給朱鹹銘感覺是變了一些,跟當初去金陵一趟回來後的改變差不多。
“兒臣叩見父皇!”朱景洪鄭重行禮。
如此知禮守禮,倒叫朱鹹銘有些不習慣,隻是“嗯”了一聲示意他起身。
“都好了?”
“都好了!”
“嗯!”朱鹹銘點了點頭,太懂禮貌的孩子讓他不知該說什麼。
“爹,兒子想隨北四衛一同去西北,您看這件事……”
“你鬨得那般厲害,我還能讓你不去?”
“多謝,多謝了爹……您忙,兒子告辭了!”朱景洪行禮後轉身就要走。
“你這就走了?”
“事情您都答應了,我還留這裡作甚,兒子還趕著去跟娘請安呢!”
等於說是順道來我這裡討示下……朱鹹銘臉色黑了下來。
可他剛想要說什麼,朱景洪已動作麻溜的走了,讓朱鹹銘想罵都沒機會。
“這個混小子!”笑罵了一句,朱鹹銘拿起了下一份奏章。
出了乾清宮之後,朱景洪徑直來到了坤寧宮,此刻寶釵正向皇後回話,一旁是朱雲笙忐忑的站著。
原來問話的內容,是關於朱雲笙的課業,皇後在責怪寶釵沒有嚴格監督。
對此,寶釵亦是無可奈何,隻能老實承受著皇後的怒火。
好在朱景洪的到場,轉移了皇後的注意力,讓寶釵沒有繼續被責問。
“兒子給您請安了!”朱景洪鄭重叩拜。
“快些起來,伱身子可好些了?”楊清音滿是關切道,生怕兒子跪疼了膝蓋。
“兒子早就好了,前幾日就打算進宮給您請安,是寶釵非得讓我多養幾天,生怕兒子……”
朱景洪絮絮叨叨的說著,雖然話裡是在埋怨寶釵,但皇後聽了卻是格外的滿意。
“你媳婦是關心你,你小子彆不識好歹!”皇後佯怒道。
“是……兒子不說了!”朱景洪適時閉嘴。
“笙兒在你府上,住了這些日子……課業落下了不少,你這做兄長的就沒管過?”
“娘,您糊塗了……我這樣子,哪能管得了笙兒!”朱景洪辯解道。
皇後接著又數落了幾句,方進入正題說道“我打算把琴丫頭配給你!”
甄琴要入王府,這件事即使皇後不說,朱景洪也會主動提出來。
“你做的那些事,欺負了人家姑娘……往後你要好生待她!”楊清音神色嚴肅提醒道。
“娘,兒子乾下那些糊塗事,這件事可不是我一個人的錯!”朱景洪低聲嘟囔道,但聲音又剛好能讓皇後聽見。
“混小子,你這話什麼意思?”楊清音板起臉來,她知道這小子是在點自己。
“母後,這件事都怪媳婦,沒能管好內宅那些事,王爺責怪也是應該的!”寶釵把罪過攬在了自己身上。
這件事楊清音也不想深究,於是她說道“往後好生過日子,彆再鬨騰了!”
皇後知道當下太子和睿王的恩怨,這件事已經夠讓她煩的了,所以才會說出這句話來。
朱景洪隻是耍小孩脾氣,但這兩兄弟是真刀真槍的乾,問題嚴重程度可高多了。
這邊眾人說著話,而坤寧宮東殿之內,黛玉則是一人獨坐床邊,正在黯然垂淚。
昨天她見到了甄琴,得知了她即將要入王府,為此她是一晚上都沒睡好。
她也想跟朱景洪在一起,可這件事困難重重,根本沒有實現的可能。
一方麵她不好意思麵對寶釵,另一方麵是她無法說服親爹。
按朝廷製度,進士之女不可為宗婦,林如海乃是探花郎出身,首先就不符合這一條。
其次作為清流官員,他若把女兒送去給宗王做小,文官士大夫的唾沫都能把他淹死。
“姑娘……有些話您若是不便說,不如讓奴婢去轉告也可!”
“您這樣一直憋在心裡,怎麼得了!”紫鵑眼裡的擔憂溢於言表。
黛玉把臉扭到一邊去,說道“你怎會明白我的難處!”
誰知紫鵑直言道“是為了襄王殿下吧?”
好家夥,這句話直刺黛玉心尖,讓她下意識的左右看了看,生怕被外人給聽見了。
“你胡說些什麼!”黛玉怒目看向紫娟。
“姑娘,我看襄王殿下也有意於你,不如讓我去跟他……”
沒等紫鵑把話說完,就聽黛玉斥責道“你又胡說了,十三爺對寶姐姐一往情深,為了她不惜違逆聖上和娘娘,眼裡又豈會有彆的女子!”
如果讓朱景洪知道,自己在黛玉眼中如此專情,隻怕也會羞愧難當。
和黛玉的傷感不同,寧壽宮內的的甄琴可謂歡天喜地,乃至於甄太妃幾次提醒她收斂些。
“依著我的意思,原不打算讓你進皇家,過兩年時間到了便讓你出宮去,讓你父親給你找個好人家!”
這當然不是甄太妃最開始的想法,而是被太上皇提點之後轉變而成。
“進了襄王府的門,往後你務必謹言慎行,彆再把心思擺明麵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