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臣一路趕來,中午之後到現在還沒吃呢!”賈璉麵露尷尬。
沒等朱景洪說話,一旁諾敏便插話道:“正好廚房還有吃的,公子自取便是!”
之所以要插話,是諾敏擔心朱景洪把賈璉留下,吃了自己單獨做好的飯。
見朱景洪沒說話,諾敏看向一側侍女,吩咐道:“珍珠,帶公子下去用飯!”
“是!”
思索著諾敏的身份,羨慕著朱景洪身邊不缺美女,賈璉行禮道:“多謝十三爺!”
“去吧去吧!”朱景洪平靜笑道。
賈璉被珍珠帶著離開了,而朱景洪則是由諾敏陪著,兩個人吃著晚餐聊著天,日子彆提有多美了。
朱景洪是七月初一接到寶釵回信,並在當天給王培安發出的信。
這裡就體現出八百裡加急的重要性,因為這封信走的是普通公文流轉渠道,所以王培是在第七天時收到的回信。
七月初九的下午,王培安結束了一天的調查,從侍衛手中接過了這封信。
在信裡,朱景洪詳細闡述了朝局,並勸告王培安不要做清流的棋子,讓他先把查案的事放一放。
待朝廷的仗打完了,到時候他想怎麼就怎麼查,屆時清流和趙玉山都不會也不能攔他。
到這時王培安才知道,朝局已發生急劇變化,才知道自己成了雙方人馬鬥爭的焦點。
書房內,王培安拿信走到了蠟燭旁,歎了口氣後說道:“殿下……你實在不該來這封信!”
將信紙用蠟燭點燃,王培安接著說道:“如此一來……你也就牽涉進黨爭了!”
“本來你已惡名累累,如今若再被清流盯上,隻怕往後日子會更難!”
王培安的眼光一直很精準,他隻是身處下位受限於消息少,否則早就看透朝局是怎樣情形。
他雖然死板,但絕不是無腦,如今既知事情已經“變味”,他便不會被人當槍使。
其實當槍使也無妨,但問題在於若真依著清流目的整,搞得西北打亂導致前方吃了敗仗,那最後吃苦的還是西北的百姓。
在大是大非麵前,王培安不會犯糊塗。
雖然信已燒光,王培安卻回想著信的最後幾段話,朱景洪當真是從大局出發,告誡他一定要監督好糧草軍械轉運,這才是前線大軍作戰勝利的基石。
平叛戰局之勝負,朝廷官軍之存亡,士兵親屬之期盼,皆係先生一人……
在信的最後一句,朱景洪無限拔高王培安的作用,深層目的還是想把他留在關內,免得這位到了身邊把他限製住。
“監督軍械糧草轉運,不隻是為前線保障,還得為轉運糧草軍民主持公道,我要做的事還有許多!”王培安低聲呢喃道。
很顯然,他采納了朱景洪的意見。
王培安是個果斷的人,第二天他就表現出了不同姿態,隻因其主查方向已不再是貪腐,而是巡查各衙門轉運糧草的情況。
幾天之後消息傳來,這讓甘肅大批官員鬆了口氣。
這幫人也是真被嚇住了,如今哪還敢在王培安眼皮底下亂來,於是民夫們的錢糧得到了足額撥付,讓他這王青天的名號響徹了西北。
又是七八天後,西北的消息傳回京城,而此時的廷議還沒得出結果。
六月二十三奏本到閣,到如今已是七月十八,隻差幾天時間就快一個月,兩方派係已進行了八次辯論,都沒有辯出結果來。
這種最關鍵的原因,就是因為朱鹹銘沒表態。
但實際上,最查貪腐這種正大光明的事不表態,其實朱鹹銘的態度已經很明顯。
作為皇帝,他當然不能說不查,所以需要由臣下來提,而且還得通過廷議這種方式。
崇政殿乃是常朝之所,常朝每旬首日開展一次,除去每月首日的大朝會,這裡一個月最多使用兩次。
但在七月,在這過去的十八天時間裡,加上常朝這裡已使用足足六次,其中廷議就舉行了五次。
本來一開始,廷議是在乾清宮舉行,可雖然參議範圍的擴大,乾清宮地方小便轉移到了這裡。
此事的崇政殿正進行第六次廷議,加上乾清宮那三次這便已是第九次。
內閣大臣和六部九卿,六部和督察院外加五寺佐貳官,以及六科給事中、翰林院學士和詹事府春坊官,現場有七十多號人。
兩方人馬涇渭分明,此刻各自站在了一邊,依次發言闡述己方觀點,亦或者駁斥對方的觀點。
此刻正說話的,乃是督察院僉都禦史周新陽。
他的態度是支持嚴查此案,簡單來說是站陳錦昀一方,可以將其稱之為“清流”。
“傷風害理,莫甚於私,暴物殘民,莫大於賄,所謂……”
周新陽滔滔不絕的講著,然而他麵對的卻是空著的禦座,旁邊站的是司禮監掌印太監呂通。
在呂通左右,分彆還有秉筆太監戴權和劉忠,他他們三個人便是代表皇帝來聽。
但此時朱鹹銘就在殿內,隻不過在東側的幾排高大書架間,手裡正拿著甘肅錦衣衛發回的奏報。
甘肅錦衣衛正在整飭,新到任的千戶已開始主事,這便是他發回的情況奏報。
近些日子,王培安手段“收斂”了不少,已少有人官員的下獄的消息傳來,意味著這件事正在慢慢降溫。
將奏報拿給跟在身後的程英,朱鹹銘知道事情也到了該收尾的時候。
總體而言,朝廷上還是見風使舵的人多,如今支持已以大局為重,暫緩查案的聲音已占據多數。
當朱鹹銘想著這些時,卻聽廷議聲音陡然變大,卻是兩方秩序失控互噴起來。
“諸位,注意儀態,注意儀態……”
“議事就議事,不要扯其他事情……”
因廷議是閉門會議,所以並無禮官約束紀律,此刻隻能靠司禮監的三位來彈壓。
可現場這麼多人,又豈是他三人能壓得住,便導致局勢不但沒有被控製,反而參與罵戰的人越來越多。
這樣的情況前幾次也出現過,最終兩位閣臣發話得以壓下,可今日這兩位都麵露寒光盯著對方。
眼看著從罵戰就要轉變為肢體衝突,朱鹹銘也知道自己該出現表態了,想來這也是他那兩位好臣子的心思。
“陛下駕到!”
隨著宦官的高聲呼喊,原本還在吵嚷的眾人安靜了下來,並迅速歸班整理起朝服。
幾息之後,在幾名宦官隨行下,身著赭黃色袞服朱鹹銘從東側便門出現。
在場眾位官員當即跪伏於地,而後高聲參拜道:“臣等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落座後,朱鹹銘沒有叫眾人起身,而是拿起桌上奏本看了起來,這是王培安六月二十三發回的原件。
就是這道奏疏,引起了朝廷二十幾天的罵戰,以至於現在都沒通過批答票擬,足可角逐擬票時間最長的奏疏。
看了將近有一分鐘,當在場官員膝蓋難受時,朱鹹銘終於開口:“都是科甲及第的賢良之士,如今卻如市井小人一般,相互謾罵乃至於要動手,你們可真是朕的好臣子!”
“今日之事若傳出去,天下百姓不會說你們,隻會罵朕是昏聵不明的庸君,否則殿陛之間豈會有如此荒唐之事!”
在場這些官員,都是科甲及第的飽學之士,當然知曉“君憂臣辱,君辱臣死”的道理。
所以當皇帝給自己定罪時,在場眾人便再度叩首,非常整齊喊道:“臣等萬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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