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應天府城,賈家。
自去年搬離京城,到現在已過去一年多。
原本賈家上下,對於離京皆感不舍,可後麵發生的一係列的事,才讓他們知道早離開是對的。
要是繼續留在京城,東宮出了事能保全自身,但他們這些人卻難保安危。
後麵發生的事情,也證明賈家眾人的猜測是對的。
到這個時候,賈政才明白過來,元春為何催促離開,顯然早已預料到這一切。
但即使賈家眾人回鄉,也還是遭遇了不少變故,尤其是被各文武衙署刁難。
沒辦法,金陵是鄭顯林、何顧謹、賈雨村起家之地,這三人門生故舊遍及布政司、按察司,為向襄王府邀寵就得排擠賈家。
正常來說,被這些衙署輪番傾軋,再厲害的家族都得散家破滅,賈家之所以能免遭厄運,皆因其與襄王妃的親緣關係。
換句話說,這些人可以給賈家為難,但又不敢太過分引來麻煩。
而他們對行事尺度的把握,主要取決於賈薛兩家之親疏。
薛家可以影響王妃的態度,基本可以等同王妃的態度。
這也就意味著,賈薛兩家走得越近,各衙署就對賈家就越寬容。
對此情形,賈家也察覺到了,所以全力和薛家走得近,這讓他們的生活逐漸歸於平穩。
如今時間已近臘月,正統十八年已至尾聲。
臘月初一,賈家府門外來了一乞丐,奴仆驅趕之間才發現,竟是失蹤幾年的賈寶玉。
“二爺,您……您回來了?”
也虧得守門的管事,是京城榮國府的舊人,否則還真認不出賈寶玉。
撩開其散亂的頭發,確認真的是賈寶玉後,這名管事立刻回頭吩咐“你們快來人,快來人!”
兩個小廝不情不願上前,其中一人問道“陳管事,這人誰啊?”
“瞎了你們狗眼,這便是政老爺的二公子,咱們府裡的寶二爺!”
“快來扶起來,再去個人到裡麵稟告!”
“啊……是是……”
賈寶玉被扶進了院中,此時的他衣著破舊,整個人亦是瘦弱無比,顯然這幾年受了不少苦。
事實也確實如此,他在離家出走之後,很容易就被騙光了錢財。
好在他能寫會算,於是紆尊降貴找了個賬房差事,日子倒也算過得下去。
那段時間雖然貧苦,但賈寶玉內心卻平和,也是他成長最快的日子。
隻可惜,他的好日子不太長,隻因其相貌清秀俊逸,被供事的貨坊掌櫃瞧上了。
某天夜裡,這人灌賈寶玉多喝了幾杯後欲對他用強,賈寶玉拚命反抗得以逃脫,但因太急隻穿了一套衣服,其他個人物品全都掉了。
這下他真成了一無所有,便開始了他在蘇州的流浪生活,到現在已有近兩年。
其實在半年前,賈寶玉就得知賈家搬回金陵,但他沒想過要回到家去。
一是沒臉回去,二是不太想回去。
現在之所以選擇回家,是因為他生病了,連乞討求活都已經困難。
原本賈寶玉以為自己不怕死,可真死到臨頭時他還是不想死,甚至覺得每一口呼吸都是香甜的。
於是在幾番輾轉後,他終於是找到了賈家來,而此時他已是饑寒交迫。
被攙到府裡時,得知消息的王夫人急忙來見,發現自己寶貝兒子成了這樣子,心疼得直接抱住哭了起來。
隨後賈母也趕了過來,這老太太身體已大不如從前,但聽到孫子回家還是急忙趕了過來。
一番重逢痛哭後,王夫人才將賈寶玉帶入內院,此時丫頭們已呈送上了飯菜。
賈家如今敗落,雖然依舊比普通人好出太多,可在吃喝上已無法窮奢極欲,所以這飯菜和從前比就很“一般”。
看到這些吃的,賈寶玉竟是兩眼放光,若不過是顧及到不多的體麵,他是真想直接上手往嘴裡塞。
看到狼吞虎咽的樣子,賈母和王夫人都不斷落淚,顯然是想到孩子這些年受苦了。
也就是這時,邢夫人和王熙鳳也趕了過來,隨後則是李紈帶著探春惜春趕到。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詢問著賈寶玉這幾年的經曆,後者便是一邊吃一邊說話。
半個時辰後,賈家請的郎中到了,診治後便給賈寶玉開了藥,然後眾人便繼續聊了起來。
一家人雖團聚了,但賈寶玉還是明顯感覺到了異樣,尤其是自家伯母和嫂子。
這幾年的經曆讓他看透了人情冷暖,所以稍稍一想就明白了緣由。
他的回來,便會分走老太太的寵愛,便會影響到了大房的利益,所以邢夫人會對他不滿。
至於李紈的敵意也很簡單,他不回來賈政這一支就得傳賈蘭,他回來了便會損害賈蘭的利益。
看透這些的賈寶玉,此刻完全沒表現出異樣,他對財富並無太多欲望,隻求能得一棲身之地便可。
眾人說話之間,在外巡視田莊的賈政,得到消息後也急匆匆回府,父子二人間又是一番問答。
再之後,在薛家拜訪的賈赦也回來了,這老家夥去年也被解職,是直接從雲南回的金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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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於邢夫人,賈赦心胸要寬廣一些,倒是多關心了賈寶玉幾句。
家族敗落,每一個族人得以周全,在賈赦看來都是幸事。
眾人聊過之後,一致認同今日是難得的喜事,稟過賈母後便決定晚上設宴慶賀。
事情吩咐了下去,眾人這才各自散去,賈寶玉則是被帶去洗漱了。
賈家遭逢巨變,賈寶玉房裡的人已散失,僅晴雯一人堅貞留守,對賈母說要等寶玉回家,才在賈家離京時跟著到了金陵。
一邊洗漱,賈寶玉也問了一些事,很快便是半個時辰過去,賈母那邊已派人過來請他過去。
到了賈母院中,眾人都已齊聚一堂,此刻正三三兩兩閒聊著,賈母見寶玉來便向他招了手。
這樣場景賈寶玉很熟悉,可他看了看周圍的人,才發現當年的姐妹們大多不在了。
“薛家大郎說,如今再難找到好田,讓我們不必執著於此,可以跟他一起做海貿!”賈赦捋須說道。
在他對麵,賈政皺著眉頭,思索後回道“耕讀傳家,自古皆然,那海貿……怕不是長久之計!”
“這些日子,我跟薛家大郎一起,去了幾處碼頭看過,這海貿確實大有利潤!”
見賈政又要回駁,賈赦搶先說道“如今朝廷大力擴建水師,顯然也是看到了海上利益,跟著朝廷大政走……想來不會出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