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聰劉曜領著敗軍回到了平陽,遠遠就望見父皇劉淵穿著素服,表情凝重的在風中等候,那個樣子應該是等候的很久。
劉聰趕緊馬上下來,哢嚓就跪在劉淵麵前,那叫一個乾脆。
“父皇,兒中了敵人的奸計,戰敗了,父皇處罰兒臣吧,兒臣絕無怨言。”
“阿聰,勝敗乃兵家常事。這說明晉朝的氣數還未儘,再操練兵馬,也就是了。”
“父皇,兒臣都戰敗了,父皇還信任兒臣?”
“若以一時成敗論英雄,我高祖豈能是那霸王項羽的對手。隻要晉朝當權的還是司馬越,何愁不勝哪?朕聽聞阻你入洛陽的弘農太守垣延,已經被下獄處死,說是什麼樂觀友軍覆滅,其心可誅。”
“太好了,那個垣延真是難纏,一開始還一副謙恭模樣,後來得了勢,追得兒臣好不狼狽。父皇看,這什麼時候再攻洛陽?”
“古語有雲,一歲不兩征。但朕就是要出乎意料,快速的整備軍馬,派一路軍,咳咳,為疑兵,還在太陽城一線,主力悄悄走上黨,出冀州,在石勒的掩護下,和王彌彙合,讓石勒去拔常山,吸引王浚和劉琨,咳咳……”劉淵乾咳不斷,咳得腰都彎下去一截。
劉聰的眼睛裡有一線光芒閃過,想要上前詢問,但一想現在不是往日了,國君的疾病,大臣是不方便問的,尤其是他這種帶兵的將軍。
“無礙,不必擔心。你速去整頓軍馬,打晉朝一個措手不及。”劉淵撐著身體,直到劉聰劉曜消失在視野中,然後再也撐不住的倒在謀士宣於修的懷裡。“修卿,快去宣梁王。”
梁王就是劉和,是劉淵既定的接班人,但現在還沒立為太子。
劉和很快來到了劉淵的車駕之前,劉淵重新坐起來,拉住劉和的手說,“朕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你們兄弟不要學司馬家的兄弟,要團結,要擰成一股繩,切不可聽從外人的挑唆。現在晉朝還沒有滅,石勒也是陽奉陰違,要注意他的動向,也要防止著王彌做大。”
劉和一邊聽一邊哭,一邊點頭。
“不許哭,我們身上流的是匈奴王的血,雖然我們已經數代客居並州,但終有一日,我們還是會到大草原上馳騁。還有北麵的劉琨,能瓦解最好,那個王浚,暫時不要費心,那是一個貪便宜的主,留著他,可製衡石勒,也可製約劉琨。咳咳……”
“父皇,孩兒知道了,求父皇以龍體為重,先回宮休息。”
“不行,朕怕這次倒下就再也起不來了,事情要一次和你交待清楚。朕這次郊迎歸師,咳咳,一是給軍士們鼓舞士氣,二是為你彈壓一下這些兄弟。阿和,這為君者,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不但要有手腕,還要會打感情。”劉淵邊說邊扶著車咳嗽。
“還有啊,南麵的征伐,南陽王司馬模最弱,又不和洛陽一心,可先用間諜來往拖滯,令其不得出潼關,也可煽動長安的流民作亂,讓其自顧不暇。朕聽聞新豐那裡,有個劉芒蕩就鬨得很凶,給他們錢,給他們兵,讓他們鬨得再大一些。”劉淵不顧自己的身體,偷偷喘幾口氣,繼續說。
“阿和,這打仗啊,是其次。最要緊的是伐謀。”
“孩兒知道,小時候,父皇就教過孩兒上兵伐謀,其次伐交。”
“嗯,你很用心。這個伐謀,就是要讓對方自己先亂起來,我朝雖說繼漢之德,順應天理。但實際上我朝的兵力就是司馬穎敗亡後的殘部,而且就占了並州的南部,無論從人口還是糧食來說,都和晉廷無法相提並論。之所以能夠取得如今的局麵,全是仰仗晉廷這幾員重臣,司馬越、司馬模、苟曦、王浚、劉琨,相互不睦,我朝要想攻取洛陽,就要讓他們掐得更狠。”
“父皇,孩兒不太明白父皇的意思,怎麼就能讓他們掐得更狠?”
“敗,慘敗。這一年來朕看明白了,每當我軍戰勝之時,這些晉廷的重臣,就會拋下恩怨,來拱衛洛陽。但如今我軍敗於宜陽,那苟曦就迫不及待的和洛陽的皇帝想要除掉司馬越,這就是機會。”
“父皇,孩兒還是不太懂。哪有人奔著輸,去打一場仗的。”
“阿和啊,阿聰若是一戰下洛陽,朕一病不起,大軍在洛陽擁戴他稱帝,你當如何自處?若不是朕的身體怕是活不過一兩個年頭了,朕也不會想出這種自斷臂膀的苦肉計來。到時候阿聰兩次敗在洛陽,你再為他求情,以後你上位之後,阿聰自然念你的恩情,也就不會反叛。阿和啊,這世上之事,不能隻看一時的得失。”劉淵不無擔心的看著自己這個樣樣都還行的兒子,長得也是一副聖君模樣,但就是不似匈奴人的殺伐果決。
反倒是那個劉聰,倒有些當年高祖所說的如意類我。劉淵心中泛起了彆的心思,轉念就被自己打斷。
這年的冬天,洛陽的皇帝正在和青州的苟曦大將軍謀劃著怎麼架空東海王司馬越,東海王司馬越也沒閒著,授意潘滔這些王府官僚,給那些人羅織罪名,幾乎是每天都有殺人計劃。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就在司馬越和苟曦鬥得不亦樂乎的時候,白馬那邊傳來了壞消息,車騎將軍王堪突然戰敗,退兵到浚儀,和曹武合兵一處,又戰敗,現在倆個敗將跑回了洛陽,據說敵軍已經攻陷河南縣,情況急轉直下。
司馬越又砸碎幾件物件,以發泄對這兩隻飯桶的憤怒。
“孤讓你們帶兵守城,幾萬人的大軍,很難嗎?你們自己說,這是第幾次全軍覆沒了?孤有多少兵馬夠你們這樣折騰?”
“王爺息怒,並非是末將不儘心,實在是賊寇太奸詐。那劉聰把大軍掩藏在王彌的大軍之後,攻擊發起之後,末將才知道劉聰帶了五萬大軍,再想準備,已經來不及了。”王堪解釋道。
“那你哪?他是不知道劉聰大軍已至,失了先機,你還有什麼借口,王跑到你的地盤上了,你不能說不知道劉聰大軍的存在吧?”
“可惡的苟曦,”曹武早就想好的合適都背鍋俠,“定是他裡通外國,將我軍在浚儀的部署全部泄露了出去,讓劉聰可以從容應對。末將請王爺為國除此賊。”
“嗯,這個家夥確實是難纏。也罷,這事不怪你們,是孤大意了,孤沒想到劉賊宜陽大敗之後,僅僅幾個月就能再次來犯。”
司馬越並沒有處罰王堪、曹武,一來是事實確實如此,二來朝廷的輿論對他確實不利,他還需要這些親信來幫他撐場麵。三來嘛,也是最重要的,他府上來了一位重要的客人,倒是老相識了,在司馬穎府上見過的宣於修,聽說最近在劉淵那邊混得很好。
司馬越草草的打發了兩人,把倆人也都攆走,這才來密室見到了宣於修。
“宣於修?本王沒有認錯的話,你現在在劉賊那邊當太史令吧?聽說劉賊對你言聽計從,你還說什麼三年必下洛陽,竟然敢隻身進洛陽?”司馬越開門見山,道破了對方的身份。
“王爺慧眼,自然不會看錯。外臣既然敢來,自然是將生死置之度外了。王爺天天砍人的頭顱,多一個頭,少一個頭,又有什麼關係哪?但如果,外臣能給王爺送一場大勝,堵住那些人說王爺專權誤國的口。”
“哦?還有這種事情?莫非宣於卿,要棄暗投明,給孤帶來了什麼情報?”
“王爺,莫開玩笑,宣於修的忠誠可鑒。在晉廷,修不過是一個開門的仆人。”
“那,你來這洛陽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