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軼一生屈服一個才字,最不服氣的,就是一個官字,若誰要用官帽子來壓我,我自己是不服的。叔寶兄,才名遍天下,哪怕是王平子那樣的大才都為之絕倒,何況我等碌碌之輩?”
此時的華軼就和普通的追星族沒什麼不同,兩隻眼睛死死的盯著衛玠的臉,不敢有絲毫的遊離。
“華使君言重了,玠不過是逃難之人,居無定所,前來投靠族兄衛展。不過是會幾篇文章,算不得什麼大才,真正的大才,是使君這樣牧民一方的人。”衛玠也按官場上的流程吹捧了一波華軼。
捧得華軼好不舒服,一時間竟然也忘了問陶臻的事情,幸好彆駕陳雄在背後拿食指悄悄捅了他一下。
華軼這才想起正事,“聽說陶侃的侄子也和你一起來江州,怎麼不見他的身影?”
“啊?他還沒到嘛?我這是一路上少不了和人清談一番,看看江南的風土人情,他在柴桑就等得不耐煩,先行趕路了,怎麼還沒有到嘛?會不會是他迷路了?”
“迷路?迷什麼路,從柴桑到豫章這條路,陶臻都往來了數十次了,他就是閉著眼都能找得來。我看哪,八成他是投了建鄴。”彆駕陳雄在一旁直接挑明了話。
“這位大人是?”
“彆駕陳雄。”陳雄對著衛玠一抱拳,搶先說了出來。
“哦,陳彆駕。你剛才這個話的意思是,在下挑唆陶臻,讓他不做質子,轉投建鄴?”
“難道不是嗎?”
“也就是說,華使君信不過陶侃,一定要押著陶臻做人質,那麼是不是各位大人也要將自己的子侄作為人質押給華使君?”
“沒有的事情。陶侃是尋陽奚人,非我族類。刺史大人,是怕他有反叛之心。”陳雄突然意識到,對方不僅帥,而且說話極其鋒利。
“那就是說,華使君不信江州諸蠻夷?”
“絕無此事。衛叔寶,刺史大人郊迎你十裡,給足了你麵子,你怎麼能這麼說刺史大人,看近日來傳進江州的謠言,也是你一手炮製的吧?你究竟按得是什麼心思?”
“哦?但不知是什麼謠言,說出來也好讓我知道知道,彆駕大人打算給我按什麼罪名。”
“任你巧舌如簧,這近日來,江州傳得沸沸揚揚的琅琊王當盟主,刺史大人拖後腿不配合北伐大業,敢說不是你傳的?除了你,誰有這麼大的影響力?”
“那麼,是不是事實哪?上次胡奴石勒南下,都打進弋陽郡,隔江望江南了,也沒見華使君派一兵一卒去驅趕石勒。最後還是遠在建鄴的琅琊王,跋山涉水的到了江夏,會同山征南、王荊州一起,趕走了胡奴,才有你現在這般無禮。”
“你胡說,夏口的陶侃,此戰出力最多。全靠他的身先士卒,胡奴才退出江夏的。怎麼能是刺史大人沒有派兵哪?”
“哦?既然陶侃有這麼大的功勞,那麼戰後得到了何種獎賞哪?總不會是,不但沒有獎賞,還派了個武昌太守看著他,讓他送子入質吧?那這個功勞,立得可是太憋屈了。”
“你亂講,我這個武昌太守不就在這裡嗎?哪裡有監視一說,我看你是借著清談之名,給琅琊王做說客來了。”武昌太守馮逸站出來說道。
“哦,如此說來,陶侃立下大功,原地不動,這位大人什麼都沒有做,反倒一躍到了陶侃的頭頂上,成了他的上司?華使君的公平還真是讓人見識到了。”
“這裡是江州,誰給你的膽子,你敢這麼亂說。”
“華使君剛才不是說了嗎?屈服一個才字。我這個人哪,除了帥,就是直。抱歉,我說話直,而且還不打算改。你們人多勢眾,要砍頭就砍頭,我是不會屈服的。”
“哎,叔寶賢弟,你是天下第一流的名士,誰敢砍你的頭,還不被天下士人的吐沫星子給淹死。我知你剛從洛陽歸來,心中滿是怨憤,怨憤愚兄手握數萬兵馬,為何不北上勤王。”
“確有此心,我正想問一問華使君,難道江州的臣子,就不是朝廷的臣子了嗎?”
“叔寶賢弟,誤會了,不是愚兄不想北上勤王,隻是這臥榻之側,不甚安全。這西邊的湘州徹底的亂了,東邊的琅琊王不臣之心已久。”
“什麼臣不臣的?現在皇帝都被擄到平陽,已經到了如此危難的局麵,華使君想得還是保住這一畝三分地,若都是華使君這般想法,你不去管我,我也不去理你。那豈不是正好讓胡奴各個擊破?”
“叔寶賢弟,話不能這麼說。如果人人都和我們江州一樣,守好自己的地盤,那麼胡奴就沒有可乘之機,時間久了,他的糧食儘了,自然就會退走了。”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華使君,看來你是鐵了心的要做自守之賊了?置整個天下的安危不顧,也不想著打到平陽,救回皇帝?”
“叔寶賢弟,不止我一個人這麼想的,我不過是一個區區的江州刺史。就算我把這把老骨頭都押上去,能擋住數十萬胡奴的鐵蹄嗎?有多大的本事,乾多大的買賣。我知道叔寶賢弟誌存高遠,但事情還是要一件一件的辦,能辦到什麼,就先辦什麼。”
“就是說,華使君還是不同意合兵北伐,掃蕩胡奴,恢複兩京?”
“哎,我沒這麼說啊?我一直都全力支持北伐大業,心裡也一直都裝著皇上,兩京淪陷的恥辱一點都不敢忘,那不是嘛,昨天我還又給壽春的琅琊王大軍送了一批軍糧,這已經送得第四批了。愚兄還是那句話,愚兄就這點本事,能夠保住江州的百姓,就已經是拚儘全力了,但無論誰去北伐,隻要在愚兄的能力範圍內,愚兄都可以為其供應糧草。”
“你知道我說得不是糧草,是軍士,是器械。”
“叔寶賢弟,不要生氣嘛,你初來乍到,不了解這邊的情況。湘州的流民暴亂,已經把荊州也刮到了,現在王平子已經躲到襄陽和山征南作伴了。還有益州的李雄不斷在益州作亂,就不斷有流民又湧進來。還有南邊的廣州刺史部,本就是蠻越之地,更需要提防。”
衛玠見怎麼勸也沒有用,也隻好作罷,不再堅持。
“刺史大人,你這萬事都積極,不怪能頂掉衛某,當這個刺史哪。怎麼我自己的子侄,您也要越俎代庖的給接走了?”衛展的聲音算是給衛玠找了台階下。
“見過叔父。叔父一向可好?”
“好好,聽說你把那兩個小崽子也帶過來了,在哪兒呐,讓我玩玩。”衛展的嚴肅臉一秒鐘切換成慈祥外公臉。
王羲之、李充一左一右,跳進了衛展懷裡,衛展將二子抱在懷中,看了華軼一眼,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
“這樣的日子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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