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馬車裡綁著,他真的查到很多,足夠殺我好幾次了。”
“你呀,哎,叫我怎麼說你。”
“阿黑,你就可勁的罵,不要當我是你大哥。我也知道自己該罵,可就是這手控製不住。”
“等等,這不像你的風格啊?差人而已,你之前又不是沒處理過,不是都丟廬江裡喂魚了嗎?單單把這一個綁來?”
“這個殺不得,是老熟人周伯仁。”
“誰?”
“周顗周伯仁。”
“太好了,我正發愁哪,大哥,你立大功了。行,你的事情我給你擺平,你把周顗停後院去,帶著你的那些奴才,這幾天給我規規矩矩的在府裡待著,不許出府門一步。”
“哎,我就知道阿黑疼我。”
“滾滾滾。”
王敦打發了大哥王含,就來後院見到了周顗,王敦親自上去把人放開,把黑眼罩摘下來。
剛拿出周顗口中的那團東西,周顗的大嗓門就罵上了,
“小毛賊,居然給截你家周老爺,不知道你……”
“伯仁兄,伯仁兄。你安全了。”
“處仲?是你嗎?處仲。我怎麼會在這裡?”
“額~,這事不便說,總之,你就當一切都沒有發生,洗漱乾淨,就趕緊回建鄴去吧。”
“處仲,你我多年兄弟,有什麼不能和我說的?我還要趕去查處弘的案子,處弘的事情,看起來有些複雜。”
“伯仁兄,你知道是誰綁架的你嗎?”
“沒看到,我正在整理訴狀哪,就被人一棍子敲暈,醒來就到你這裡了。”
“你還不知道吧?王爺派你到廬江,隻是個幌子,真正的用意是,讓你沿江而上。”“沿江而上?乾什麼?去西邊喝酒嗎?我可是聽說了那裡有不少好酒。”
“都是兄弟,也就不和你繞彎了,荊州刺史。”
“啊?不對啊?荊州刺史不是平子嗎?又派我去乾什麼?莫非平子也和山季倫一樣病逝了?”
“不是,但更糟糕。我的線人向我報告,平子和湘州流寇杜弢,有個大計劃。”
“還大計劃?什麼計劃?”
“杜弢假意歸順,這樣荊州、湘州就再無戰事,王爺必定會獎賞他們,他們就乘機帶精兵入建鄴,然後……你懂的。”
“啊?當真有此事?你的線人可靠嗎?這種事情,他是怎麼知道的?”
“可靠,就是王澄手下的王機,他不齒於王澄的所作所為,才向我告密。”
“如此說來,這事,可比王含的事情重要多了。那處仲兄有什麼打算?我們聯名上奏如何?”
“伯仁兄,你想一想平子兄弟與東海王、琅琊王的關係,以疏間親,可是臣子的大忌,而且平子平時偽裝成一副隻喝酒不管事的狂態,又有誰會信咱們的忠貞之言?”
“那該如何是好?”
“我有一計,用衛叔寶的喪事將王澄誆來豫章,勸他懸崖勒馬。伯仁兄以為如何?”
“這是妙計啊,處仲怎麼麵有難色?”
“也不怕你笑話,平子和我啊,總是有些誤會,他總覺得我嫉妒他的才華,想要害得,這……”
“懂懂懂,這信,我來寫,都是兄弟,我理解你的難處。是該叫平子清醒清醒了,他一定是受了誰的蠱惑,看著蜀地的李雄稱王,也起了心思。”
周顗揮毫寫下請王澄來參加喪事的信件。
幾天後,王澄帶著二十位護衛,人人手持鐵馬鞭,從船上下來,也進了王敦府邸。
“阿黑,是你把叔寶給害死的吧?”
王澄見到王敦拔劍就要斬,但再一看王家的幾個小公子都在旁邊,連忙又收了回去,重新挎在了腰間。
“平子兄,這是哪裡的話?打江州,叔寶立了大功,我正想表奏他出任廬江太守,誰想到他是人間留不住。”
“你真的沒有動手腳?該不會季倫兄也是你害死的吧?”
“平子兄,看你這話說的。我若是害山季倫,當初在洛陽,又何必救他哪?他肯定是五石散用多了,又喝了太多酒,心熱沒有散開。”
“嗯,也有這個可能。伯仁兄哪?和你說話,真是三句就嫌多。”
“裡麵,不但伯仁兄在,謝幼輿、阮思曠、桓茂倫都在,平子兄一向最喜歡與人論玄理,今天何不論個痛快。”
“你彆說啊,阿黑,你這個人不怎麼樣,但帳下還確實有些人才。對了,你不會是想把我誆過來殺了我吧?我可是聽到了一些風聲?”
“嗐,平子兄,我就算是有這個想法,我有這個實力嗎?我不被你反殺了,已經是你劍下留情了。”
“倒是我多慮了。我已經啟奏王爺了,這裡喪事辦完之後,你隨我的船隊一起回建鄴。”
“回建鄴乾什麼?我現在是江州刺史。”
“我已經奏明王爺了,你和茂弘自南渡以來,操勞日久,是時候享受享受了。你們把這擔子卸下來,這樣就不會有人說咱們王家擁兵自重了。”
王敦現在明白王導的意思了,王平子生得高大,鼻梁高挺,就如羌人一樣,所以他們兄弟從小就喊他阿羌,這自然是外人不知道,也不敢知道的。
這王平子看來是和劉隗、刁協合流了,或者說這倆人背後站著的就是王澄。
他借助劉、刁二人來打擊王導、王敦,又利用王含這個累贅為切入口,搞一些株連,這樣他就可以後來居上,然後顧榮又恰好死掉,不用說,顧榮原先的位置,和空出來的揚州刺史,都已經是王澄的囊中之物。
要不然王澄也不能從荊州直下建鄴。幸好,王悅把王導的話帶了過來,幸好,他們早就準備好了。
王澄見到許久未見的幾個朋友,開口就問,
“什麼是白馬非馬?”
“所見越多,知道的就越少。”謝鯤接過了話茬,似乎已經覺察到了什麼,但又不能明說,隻能借玄談來暗示,“你見到的是白,或是馬,你想分辨白馬是不是馬,卻不知道已經進入了獵馬人的圈套之中。”
“哦?幼輿兄高見,請細講。”
“馬,以其形而名,白馬,以其色而聞,形形色色,牛鬼蛇神,見白馬,而知其形,不足以繪其馬;知其色,不足以識其物。故曰,形色兼備,方為白馬。見形見色,必知形色之外,還有洞天。白馬是馬,亦非馬,非馬者,色也。”
“哈哈,”王澄好久沒有這麼放鬆了,又和往常一樣,聽到不一樣的就鼓掌喊好。
此時王敦已經派出王機,把王澄帶來的二十個護衛灌醉,綁起來扔到船上。
王敦看看日頭差不多了,估摸著幾人的清談差不多結束了,也算最後了了這個兄弟一點意願。
王敦跨門而入,直接就問,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你為什麼和杜弢勾結禍害湘州?是不是想學李雄,自立為王?”
“啊?處仲,你喝多了?我這是要回建鄴去交權,身邊就帶了二十幾個護衛。我若有異心,敢如此嗎?”
“你還敢不認,帶證人。”
王機被綁著帶了上來。
“王機,你說。王澄派你來乾什麼?這裡是我的府邸,你不用怕他。”
“是,大將軍,王澄他之前謀害了山季倫,說荊襄隻能有一個聲音,現在又想來謀害大將軍,他假意邀請大將軍赴建鄴,實際上在船上藏了一刀手,隻待大將軍一登船,立刻了結……”
“胡說,王機,你這個叛徒,他給了你什麼好處,你要如此陷害我?”
“平子,事到如今了,你還有什麼話要說?是不是你綁架了伯仁兄,是不是你派人暗殺了前江州刺史李矩,還要殺他的兒子李充。你占了荊州、湘州,還不滿足,還要把江州和揚州也占了去?你是想把王爺趕回琅琊?”
王澄感覺到了不妙,大喊幾聲,不見自己的護衛進來,一摸袖子,藏在裡麵的防身玉枕,也被剛剛過來問候的王羲之借了去,說是王曠也留了個一模一樣的借去對比參詳一下。
王澄立刻就往屋外走,門從外麵就關了起來,還有落鎖的聲音,回頭再看,那些陪他玄談的人,也都躍窗而走,隻看到王敦的半個身影向裡屋走出。
王澄緊走幾步,就薅住了王敦的腰帶,撕扯之下,就把王敦的腰帶拽了出來,王敦棄了衣服,繼續往後窗逃遁。
王澄正要跟上,感到身後有一股大力把自己的喉嚨鎖住。
王敦這時才擦擦額頭的汗,轉身說道,“勒死他,路戎。”
王澄看著王敦,到死也不相信,他喊了一輩子的阿黑,居然真的要殺死自己。
他的生命逝去,懷裡的奏報也掉了出來。
王敦撿起來觀看,
“荊湘事平,臣請老病修養。臣從弟導,人品貴重,宰輔之才。從弟敦,知兵善戰,將帥之才,願我王勿聽讒言,文武並用。”
“殺錯了?”王敦合上奏報問自己。
“沒殺錯。”
幾天後萬裡之外的平陽,劉聰看著滿朝文武驚呆的眼神,“會稽公已經沒有用了,留在這裡,隻能是累贅。接下來,我們的眼應該往西邊看一看了。”
永嘉七年(313年聰賜會稽公司馬熾毒酒一杯,終結了司馬熾生命的同時,也終結了永嘉這個年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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