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去什麼地方了?”
“廣州。”
“他怎麼一下去那麼遠,他這幾船的貨物,都不要了?”
“這不,還有我嗎?”
“他乾嘛要去廣州?”
“我叫他去的。”
“你為什麼要叫他去廣州?”
“因為,廣州需要他。”
“你好像在和我繞圈。”
“就像,江州需要你一樣。”
“為什麼?”
“因為,人們急著要聽年少有為的故事。”
“故事再好聽,刀砍在脖子上該流血還是流血。”
“人和人不一樣。西陽王無可救藥,不等於播世子,就是個完全的壞人。”
“我是現在就啟程,還是等你一起,到湓口見一下大將軍王敦?”
“不急,事情一步步的來,既然胡混給了這個麵子,先把江陵落了袋再走。你也寫封信回宛城,說一下你去江州的事情。”
“你還想從宛城調兵?父親那裡,本來就捉襟見肘。”
“不是調兵,是調人,郭璞、周撫和王羲之是時候回江州了,周撫的3000兵馬就讓他留那裡,讓他回來的時候,路過一下南頓縣、西陽縣。”
“怎麼,你又想做沒本錢的買賣?”
“你還記得王如嗎?”
“當然了。他之前投靠了石勒,石勒走後,人人喊打,恰好襄城、南陽都欠收無糧,他自己手下就造了他的反,他還沒死嗎?”
“沒有,被我的另一個叔父王棱救了下來,就藏在弋陽郡,他正好和南頓、西陽有賬要算。”
“播世子不是已經,你怎麼還?”
“你這話怎麼說的,分明是王如和他們的私人恩怨,和我有什麼關係?”
“那你為什麼要告訴我?”
“有些事情,你得知道,你們荀家也得知道。”
“什麼事情?”
“江南,司馬家說了不算。”
“大公子這話都夠誅九族的了。”
“我希望你時時刻刻記住這句話,哪怕有一天,我死掉了,也不要忘。”
“大公子剛才還豪氣乾雲,現在怎麼又傷春悲秋?”
“世事無常嘛,就像你昨天聽到那些女子訴苦,今天卻又聽不到她們喊冤。”
“這是為什麼?是誰讓她們一夜間,發生了這麼大的改變?”
“錢。”
“錢?”
“是,如果她們的家人都被分了田地,分了產業,你說,她們還鬨嗎?”
“可是,可是她們自己哪?她們不為自己而活嘛?”
“荀姑娘,並不是每個女子都是你。”
“她們就算自己不知道,我也要讓她們知道。”
“我勸你還是不要去。”
“為什麼?”
“不為什麼,你要是不信,自己可以去試試。”
“試試就試試。”荀灌一賭氣又回到了船艙,給這些即將被運到建康的女子講了她們的處境,卻被破口大罵了回來。
“怎麼樣?看來,她們並不領你的情。”王悅似乎早就料到了一般。
“你早就知道?”
“人都是有尊嚴的,你下去把她們最後的尊嚴都拔了,她們罵你算是輕的了。”
“什麼尊嚴,被賣做奴仆嗎?”
“奴仆?你隻看到了奴仆嗎?你知道她們因為這件事情,才有了自己的名字,才能被族譜記錄下來,你現在要把這些都奪走,讓她們回到那個隨時會被父兄賣了當酒錢的家,你還認為她們該謝謝你嗎?”
“你都知道,你為什麼一開始都不說?”
“荀姑娘,這世上,不是隻有你一個人俠肝義膽,單憑俠肝義膽,救不了了人。你現在可以把她們送回去,然後哪?明天你又會看到她們被父兄再賣一次。”
“可這是為什麼?他們怎麼能那麼狠心?”
“你覺得她們的父兄是壞人,對不對?”
“這還不是壞人嘛?這簡直是不拿她們當人。”
“那好,我問你,如果她們的父兄被抓了夫,家中無人保護,她們被山賊劫去玩弄殺掉,你選哪一個哪?”
“當然是希望她們活著了?這還用講。”
“你想讓她們活得好,但她們的生命中,就沒有這個選項。你覺得她們的父兄不是人,但這已經是他們能做到的最好的結果。”
“你好像是在為他們的懦弱開脫,他們為什麼不拿起武器來反抗哪?”
“好,你問到了關鍵,當他們拿起武器,他們還是百姓嗎?是不是就成了官吏功勞簿上的暴民?這樣把暴民的家眷抓了充公,有問題嗎?”
“難道她們就一條活路也沒有嗎?”
“你以為她們的父兄都是鐵石心腸嗎?還是說,他們都愛銀子勝過了自己的親人?”
“那,難道,朝廷就不能派些好的官員來管理地方嘛?像應詹太守那樣的。”
“選應詹太守這樣的官,是吧?”
“當然,舉直錯諸枉,能使枉者直。”
“好,你講的對,可你知道為什麼應詹太守下轄的三郡,境內安寧嗎?”
“那是因為應詹太守處事公允,百姓自然信服。”
“你隻知道其一,他夠正,同時也夠狠。世人隻知道他與天門、武陵諸蠻破銅劵而盟,讓三郡安寧,卻不知道那一戰,他沉江了數萬叛軍,他幾乎是把刀架在那些蠻族統領的脖子上,要麼接受他的冊封,要麼就被他整族沉江。”
“啊?那他這樣做,不怕這些蠻族再反嗎?”
“怎麼反?他把相互有世仇的蠻族遷到一起去,誰要是有個什麼動作,他立刻就能知道。”
“那他這是對有反心的蠻族。”
“你知道湘州的流民都是哪裡來的嗎?”
“蜀地啊?這誰不知道?”
“可你有沒有想過,這些流民從蜀地出來,為什麼不去更近的南平、天門、武陵,反而要跨越山河,進入湘州?”(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