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黃河對岸的慘敗,昨天還意氣風發的司馬裒,一口血噴了出來,倒在地上昏了過去。
陳川看了一眼旁邊的祖逖,問道,
“琅琊王這個情況,要是長途跋涉,恐怕連性命都保不住了,不如就先到浚儀,把傷養好了,再做打算。”
祖逖長歎了一聲,說道,
“陳兄,事情要是有那麼簡單,就好了。你信不信,咱們剛到浚儀,就會有旨意來,讓琅琊王立刻返回建康。”
陳川和祖逖不一樣,他是乞活軍出身,對朝廷裡的彎彎繞繞了解的並不多,但畢竟是在刀尖上跳了這麼多年,祖逖這麼一說,陳川也就明白了個大概。
“祖刺史是怕末將出賣良心嘛?之前那些事情,都是沒有辦法的辦法,要是不變通,腦袋就掉地上了。”
祖逖擺了擺手,說道,
“與陳兄無關,我也不是托辭,隻是朝廷裡的爭鬥,遠不是我們這些臣子能觸及的,你還記得一個多月前,朱嵩和顧球同天死去的消息嘛?”
“怎麼?這裡麵還有什麼文章?”
“哎,自然是有了,多得我也就不講了,你隻需要知道,這兩人是東海王的親信,殺他們的人就是琅琊王,你就能明白琅琊王接下來的處境了。”
“什麼?祖刺史的意思是,東海王會借著琅琊王戰敗,整垮他?他們可是親兄弟啊?這都下得去手?”
“哎,皇親國戚有好也有壞,跳進這個圈子裡,由不得你不爭,由不得你不狠。”
“哪……”
陳川看看左右,左右自覺的退回幾步隔開人群,說道,
“關起門來說句私底的話,現在琅琊王這棵大樹倒了,咱們該去投靠誰?”
祖逖瞄了他一眼,也沒藏私的說道,
“王家。”
“王家?他們不是已經被晉王拋棄了嘛?我可是聽說了王長豫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庾家就已經決了婚約,把庾文君正式嫁給晉王太子做了太子妃。現在他們王家這艘大船可就要漏了,你還往上跳?”
祖逖擺了擺手,說道,
“陳兄,你在中原太久,不太清楚江南的事情,王家的底蘊遠不止明麵上那點實力,尤其是那位王茂弘,看上去和寺廟的泥菩薩一樣,坐在那裡一動不動,什麼也不管,什麼也不關心。但實際上比那個張牙舞爪的大將軍王處仲更加心狠手辣,這次他們居然敢動他的心尖肉,隻怕江南又要起風了。”
陳川聽著祖逖的話,點了點頭,說道,
“我一切都聽祖刺史的,我和祖刺史共進退。你看要不要現在派人去追王公子,畢竟荊州那邊第五猗……”
祖逖眉頭一皺,說道,
“陳將軍的消息可夠靈通的,連荊州的事情也知道的一清二楚,倒是我多慮了。”
陳川連忙擺手說道,
“祖刺史誤會了,這不是嘛,兩邊都有當年乞活軍留下來的人,偶爾也書信往來,就知道了個大概,絕對沒有拉幫結夥的意思。”
祖逖微微一笑,說道,
“有也無所謂了,第五猗和杜曾,這次是遭了死劫,過不去了。”
“啊?”
“怎麼?陳兄和他們有交情?”
“沒,沒有,我隻是聽說杜曾勇武善戰,要是能勸降過來,不失為一員虎將。”
“哎,可惜啊,吃人的虎,養不熟。好了,不說他了。現在還有一件要緊的事情,要陳兄幫忙。”
陳川笑了笑,說道,
“刺史大人這麼客氣乾什麼?有什麼差事儘管吩咐就是了,我這孤軍在浚儀,就盼著朝廷的人來哪。”
祖逖也笑了笑,說道,
“河水四溢,大軍初敗,石勒氣勢正盛,還需要陳兄的水軍,去接應在攻伐汲郡的幾位同僚。”
陳川把胸脯一拍,說道,
“祖刺史放心,我這樣沒有私心,隻要你給我一支令箭,讓郭默那些人信得過,我肯定把他們都安全接應回來。”
祖逖深深的行了一禮,拿出令箭來遞上,說道,
“那就有勞陳兄了。”
陳川領著一路人馬,乘船而上,去接應郭默、李矩這些在汲郡配合騷擾的隊伍。
祖逖目送著戰船漸漸消失,然後立刻催促隊伍全速前進,不到梁國不許停歇。
押著後隊的祖約趕了上來,說道,
“刺史,現在石勒鳴金收兵,沒有追過河,咱們剛剛大敗,士氣低迷,你這麼不顧一切的急行軍,我怕軍心散了,再生了變數。”
祖逖看了一眼弟弟,往前踢了幾步馬,看著祖約跟上來,才說道,
“阿約,這裡隻有你我兄弟二人,出我的口,入你的耳。你不能對第三個人講。我躲得就是陳川。”
“啊?陳將軍?要不是他的水軍趕來,我們都撤不回來,二兄怎麼會躲他哪?”
“我來問你,我們來得時候,為什麼沒有準備船?”
“天旱了這麼久,黃河水淺,紮個木筏子就過去了,哪需要什麼船,再說,有船也得淤在河裡。”
“那就是了,既然我們都沒有想到,陳川難道是能掐會算?怎麼就知道今天河水暴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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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兄的意思是?陳川已經暗中投靠了石勒?”
“恐怕是這樣的。”
“那說不通啊,他要是不來救援,咱們全得被抓,他又何必多此一舉?”
“這一戰之後,咱們十萬大軍,十不存一,已經對石勒構不成任何威脅,現在來說,對他威脅大的,就剩下幽州段家、青州曹嶷、還有司州那些塢主們。”
“二兄的意思是,陳川想打著二兄的旗號,把李矩這些人都誆騙到船上,然後到禮物送給石勒?”
“恐怕是這樣的,要不然我一說去汲郡,他想也沒想就答應了,要知道咱們這兒可是還有個昏迷不醒的琅琊王。難道護送琅琊王,不比救幾個塢主功勞大?”
“二兄既然都看透了陳川的心思,那為什麼還順著他的意思,給了他令箭,那豈不是害了李矩?”
“無妨,我之前派人到李矩那裡喊你回來時,已經告訴了李矩,不管什麼情況,隻要見到了陳川出現,就是撤退的信號,立刻脫離戰鬥,隱匿行蹤,退回自己的地盤去。”
“嘶~二兄,你看那麼遠,你早就發現陳川有異心了?”
“你還記得陳川的司馬,李頭嗎?我把樊雅的一匹寶馬送給他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