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天還未亮,伴隨著雞鳴,戰鼓聲大作。
大營中有軍令如下:凡鼓聲起,半柱香內不至校場者,斬立決!
儘管口中罵著娘,士卒們還是三三兩兩離開了熱乎大炕,穿戴好皮甲,抄起兵刃,一溜小跑來到校場。
銳字營隆校尉站在閱兵台,披重甲,持大戟,挎長刀,神采飛揚。
銳字營千餘人集結完畢,隆校尉朗聲喊道:“你們都是大寧好兒郎,如今關外有賊匪橫行,已經有數十名兄弟不知所蹤,咱手裡的寧刀能答應嗎?!”
諾大的校場寂靜一片。
兵卒們望著手裡五花八門的兵刃,陷入沉思。
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一般而言,入伍三五載後,攢筆銀子,高高興興回家娶媳婦了,誰會留在鎮魂關受苦賣命?像老孟和餘瞎子這種老卒,實在是家裡沒人,回去也是孤苦伶仃,索性在軍營裡呆著,起碼有袍澤相伴。
西疆軍備簡陋,寧刀,那是伍長都統們才能配備的兵器,普通士卒從進入軍營到離開大營,甚至都沒有摸過一次,叫他們如何響應?
察覺到了話中弊病,隆校尉乾咳幾聲,再次喊道:“出發,殺賊寇!”
出了城,千餘人馬彙成兩道長龍,到了寬闊處散開,馬鞭揮灑,吆喝聲此起彼伏,馬蹄翻刨積雪,氣勢跟幾十人的隊伍截然不同。
李桃歌老家有條江名曰嵐江,每逢八月十五,江水極其凶猛,濤如連山噴雪來,引來文人雅士慕名觀潮,見到千騎踏雪這一幕,李桃歌莫名想起了嵐江潮起的壯闊場景,同樣的氣勢磅礴,同樣的勢不可當。
數十裡之後,馬蹄速率放緩,三支精銳斥候率先掠進大漠戈壁,老孟,牛井,小傘,餘瞎子,紛紛抽調過去充作耳目,千餘人說多不多,說少不少,變換隊形已然變得遲緩,倘若遭遇伏擊,在沒有做好充足準備下,勢必會潰敗。
“李桃子,帶肉乾了嗎?”一名長相酷似黃鼠狼的家夥,催馬溜達到李桃歌旁邊,不懷好意笑道。
張老妖,軍伍裡的潑皮,擅長欺上瞞下,欺軟怕硬,本是李桃歌同營房的士卒,老孟厭棄他品行不端,不久前給攆了出去,憋了一肚子怒火,又沒有翻臉的本錢,見到李桃歌落了單,勢必要欺負欺負老孟口中的乾兒子。
隻要不是大戰,斥候的陣亡率,遠遠高於普通士卒,李桃歌正在替老孟他們擔憂,聽到耳邊略帶張狂的聲音,瞥了張老妖一眼,打算以息事寧人的態度,丟過去一大塊牛肉。
兩人同是驅馬奔行,準頭自然比平時差了不少,牛肉砸到了馬頭,跌落到雪地中,張老妖眉頭一挑,喊了聲駕,馬兒頓時提速,一個橫切,將初來乍到的少年攔住。
“去,給爺爺撿起來。”張老妖揚起胡子稀疏的下巴,一臉傲慢說道。
李桃歌沒理他,勒緊韁繩,將馬往旁邊引,如此好的機會,張老妖哪能放過他,拎起長矛,直至李桃歌咽喉,“小白臉,耳朵聾了不成?爺爺讓你撿起來!你跑啥!既然不聽話,跪著去揀!否則在你如花似玉的臉蛋上捅出個血窟窿。”
論單打獨鬥,張老妖算是營裡一把好手,長矛耍的熟稔,騎術也高明,沒幾人能在他矛下走出三回合,這也是欺淩袍澤的本錢。
銳字營士卒們從二人旁邊經過,有的恨張老妖多行不義,有的替李桃歌打抱不平,唯獨沒有一人敢站出來管閒事。